阿狸一笑,“還有什麼比死更危險?我已經死了,不怕了。”
瞧見她笑,葉流白一愣,不留痕跡地錯開眼神,“熄滅沙羅香,絞殺拂玉君,這也是九州仙盟要做的,我此行便是要去小葵山,同仙盟的其它九支匯合,共築十方誅魔陣。小……顧姑娘,你是女孩子,你有沒有想過像個普通的女孩子那樣,嫁人生子,在丈夫的寵愛呵護下,平平安安,倖幸福福地過一輩子。就像陰夫人那樣,不好麼。”
阿狸站在山神廟裡,明眸皓齒,一身榴花百鳥裙,美麗不可方物,她只道:“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阿狸尚未修身,何談齊家呢。九州罹禍,都是我當時思慮不周,衝動行事造成的,熄滅沙羅香之事,我萬死不辭,魂飛不惜。站在男人身後躲避責任,尋求庇護,這不是我的選擇,而且,永遠都不會是。”
“固執。”
葉流白嘴中似乎在訓斥她,眼底卻是旁人察覺不到的溫柔和縱容,就算是他自己,若是看到此時此刻的他,大概也會吃驚。
“葉……流白,謝謝你,謝謝你曾經喜歡過,那麼不招人喜歡的我。”阿狸向他道謝。說實話,她很開心,曾經那麼一個自閉寡言的女孩子也有人喜歡,她真的,很開心。
“熄滅沙羅香,絞殺拂玉君之後,你可還有其它打算。”葉流白嘴角還有血痕,但氣色像是好了一些。
阿狸莞爾道:“我還要去一個地方,找一個人。”
“找到之後呢。”男人問。
小心翼翼,似乎有些期待。
“這個,我還沒想過。因為,可能要很久很久。”
葉流白扶著身後的大紅柱子緩緩站起身來,“所以說,小狸,你是打算拋棄我了麼。”
“……”
“我這一生中最得意的時候,不是當上步天宮掌門,亦不是執掌九州仙盟的流光飛天令,而是成親那日在我小蓬萊七星湖的小船上,你把身子給了我。”
他的聲音淡淡的,聽不到任何情感波動,但阿狸覺得自己那顆早就沒有了的心忽然跳了起來,而且越來越劇烈,那種感覺就像是——起死回生。
“葉掌門,”阿狸衣袖中的小手緊緊攥成拳,“顧太乙已經死了,死在三百年前的哀牢山。”
一身血衣的高大男人似乎並沒聽見她的話,他望著窗外的細雨,緩道:“小狸,你閉上眼睛。”
顧琛雖然不知道他要做什麼,卻還是下意識地按著他說的做了,她信任他。
耳畔傳來男人渾厚溫和的聲音,“聽到了麼,雨聲。我們成親的那日也和現在一樣,長天垂雲,月隱星藏,毛茸茸的小雨隨風飄,七星湖裡開滿了蓮花,香飄十里,圓圓的葉子,嬌美的花朵。我們的小船掛著長長短短的紅紗,靜悄悄地蕩在湖心,你在我身下,雙腿勾著我的腰,雙臂抱著我的脖子說了一句話,我一直記得。你說,流白,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所以,”他的聲音似乎又近了一些,就在身前一樣,他說,“所以,生死又何妨呢。”
阿狸一驚,猛地想睜開眼睛,電光火石之間,雙眼卻被人蒙上了,她又陷入了黑暗之中,心裡一陣惶怖,驚愕,不安。
她感到他就站在她身後,一隻溫暖的大手覆在她的雙目之上,大抵是常年握劍的關係,他的手掌有著一層薄薄的細繭,男人的聲音依舊冷清,卻似乎帶著不可抗拒的威壓和霸道,他一字一句,慢慢道:“小狸貓,不要拒絕我,我會發瘋的。”
☆、第29章 春之東君(上)
葉流白從山神廟回來便病倒了。
藥石不進,雙目緊閉。
“大夫,他怎麼樣,為何突然就病倒了?”顧琛站在床邊,言語之間也有些微微的焦急,遠遠超過了對一般人的關心程度。
她一直以為自己是孤身一人,但是現在她忽然有了一個丈夫,一個看起來冷淡卻也會對她笑的男人,一個比南相柳還要親近的人。
她一邊在抗拒這個現實,心裡又不自覺地去信任他。
事實上在山神廟,葉流白說完那句話之後就暈倒了。
還好他暈倒了,不然阿狸還真不知道要如何進行接下去的對話。
“葉掌門只是受了風寒,顧姑娘不必擔心。”神醫香木源站起身,笑眯眯道。
香木源是個頭髮半白,麵皮略黃,下巴一撮山羊鬍的和善老人,他身上有一股雨後山中的青草味兒。
“香大夫,真的只是普通的風寒麼,那怎麼一直都不醒,怎麼流了這麼多汗,怎麼……”不等阿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