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房吃茶。
綠珠哪還有心思吃茶?心裡只想著,這回的差事辦妥當了,必然會受到春曉信重,以後也不用躲在暖閣裡繡花裁布,連三爺的面都難見到。
哪裡想馮氏細嚼慢嚥,好胃口的又添了半盅湯,等飯菜撤桌,足有一刻鐘,然而此時誰也沒料到,耽誤的這一刻鐘對於春曉來說意味著被賣。
話說春曉暈過去,當即被養娘連夜尋來的牙婆綁走,出了春曉夢寐以求想要離開的太師府,一路順利透過城門,坐上去往江蘇省的客船,不論是行船還是乘馬車,春曉一直是渾渾噩噩,牙婆為了讓她安靜的聽從擺弄,每日都會灌兩次藥給她,幾乎是這一刻看的是夕陽,下一刻清醒時看到的是日出,也不知多少時日,牙婆終於帶她進入一所兩進的宅子便不再繼續趕路,春曉這才確定是落腳了。
只不知是太緊繃突然放鬆,還是緊繃到掙斷了弦,春曉沒用灌藥就睡死了過去,而後飄飄忽忽的自身體裡脫出,她俯瞰著床榻上躺在的肉丨身,先是大吃一驚,忙忙想要撲回去,卻似什麼東西阻隔,難以歸位。就在她急的撓頭之際,綁她來的牙婆陪著一個女人進屋。
那女人四十幾歲年紀,團團臉,臉上勻的厚重的脂粉,眉毛描的細細彎彎,只一雙杏子眼兒能看出年輕時也有些風韻,就見她穿著銀紅撒花織金緞子對襟襖兒,鸚哥綠的棉綾裙兒,唇鼻用一把粉彩繪春花秋月團扇擋住,扭著豐腴的身段近前來,只看了榻上春曉一眼,就驚的瞪圓了眼睛,從上到下,從左到右仔仔細細將人端詳個遍,又伸手摸了摸手腕,不由嘖嘖驚豔:“這回的貨色不一般,價錢我隨你開,這妮子我要了。”
牙婆雖是買賣人,但也爽快,從她果決的將春曉一路不歇腳的擄到江蘇來就能看出一二,這時她盯著買家報價:“三千兩,少一分不賣。”
“呦,就算是國色天香的人兒,也不至於……”不待她說完,就聽牙婆打斷道:“三千兩,包括一路吃穿用度,還有我擔的風險。若不是覺得麗姨你辦事爽快,我也不會頭一個想到送你這裡來,也不想想,出了華扶縣,往州府裡送,就她這個模樣遠不止三千兩,麗姨你門兒清,若手頭拮据實在拿不出這許多,我倒是可以寬限幾日給你籌錢,但要抹價是萬萬不成的。”
被稱做麗姨的女子乃是這所兩進宅子的主人,也是麗星閣的老丨鴇,三千兩與她來說確實高了些,但也不至於拿不出來。想著閣裡沒一個拿的出手的姑娘,生意一直受其他同行擠兌,為出這口惡氣,更為麗星閣的將來,她一咬牙一跺腳,答應了下來。
做人口丨買賣的都有自己的手段門路,牙婆拿出一張名字叫做鄒氏十四歲女孩兒的戶籍證明來,寫了賣身契,麗姨拿出硃砂,捏著春曉的手按了手印,後又悄聲問牙婆春曉的底細,這些事牙婆有必要說一說,便說春曉是太師府裡的通房,正頭奶奶容不下,趁主子爺不在家,緊著發賣了。
麗姨聞言微微挑眉,調侃牙婆:“怪不得你要跋山涉水將美人兒送來江蘇,連太師府的牆角都敢挖,你也是撈錢不要命了。”
牙婆輕蔑一笑,也不言語,但顯見是不在意的。
牙婆得了錢即刻動身離開,聽她話裡的意思是這幾年都不會再去京城了,春曉的魂魄跟著牙婆一路飄過去,到了院門,她本想跟著出去看看,不想院門嘭的關上,那上面的八卦鏡一閃,春曉的魂魄便如被鞭子抽打,撕裂般劇痛的摔了回去。
春曉揉著胳膊爬起來,再看那八卦鏡就有些膽怯,後退著跑開了。
麗姨吩咐個小丫頭來叫醒春曉,卻不管怎麼叫也昏迷不醒,心裡咯噔一下,害怕是個無用的‘睡美人’,忙叫人去請郎中,郎中來了給春曉號脈,只說一切正常,昏迷的主要原因是太疲乏了,屋裡燃些醒腦的香,人睡足了自然就醒了。
麗娘放下心來,送走郎中,讓小丫頭在香爐裡放了薄荷片,又將鳥籠拿到窗簷下,時不時的能聽見鳥叫。轉眼傍晚開館,麗星閣的姑娘打扮停當,開門迎客,漸漸笑聲起,吹拉彈唱也鼓弄起來,大紅燈籠的光暈裡,幾處隔斷的小院子各有各的熱鬧。
春曉飄著魂兒,東屋看過看西屋,心裡想著:這樣也好,若是沒有靈魂出竅這回事,冷不丁醒來,身處這麼個所在,還不知驚慌成什麼樣。同時嘆氣,真個歸位了,她要如何面對如此汙穢的風月場。
說這裡汙穢不假,麗姨的這所麗星閣統共四個隔開的小院子,最裡面有一所三層高的木質閣樓,麗星閣的名字由此而來,但麗星閣真算不上高雅。華扶縣是有名的煙花地,就如她這種不大不小的私丨寮沒有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