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秋頭昏腦脹,卻似開了竅,知道除了窗子還有門可以逃走,她搖搖晃晃的爬兩步,站起來跌跌撞撞的走兩步,一手摸到門閂,奮力撥開,眼瞅著門開,她一臉逃生終見希望的激動神色,卻驀地定格,一灘熱乎乎的血跡順著腦門淌下來,糊住了視線,她眼前黑紅一片,晃了晃身子,撲通向前摔了下去。
夕秋半個身子在門檻外,腿在門裡,抽搐了一下便一動不動了。
桂澄與另外守門的尼姑先是一驚,但見一個尼姑撲了出來,滿臉淌血,倒下後,露出後面舉著柺杖,一臉猙獰怪笑的老太太,桂澄嚇的一下軟了身子,後退著坐到地上,驚的語無倫次,“殺,殺人啦!……”
那尼姑倒比桂澄膽大,扭身就跑,邊跑邊喊,“有人殺我佛門弟子了,有人殺了小師妹!”經她一喊,庵堂裡的尼姑們紛紛從左近的院子奔出來看。
老太太待門開了,一股寒風衝向腦門,醒過神來,聽見喊聲,知道自己方才一時衝動打死個小尼姑,也是嚇了一跳,但很快鎮定下來,她畢竟掌舵太師府多年,風浪見的多了,雖不曾親手殺死過人,但親眼見經自己命令處死的丫頭婆子沒有十個也有八個,是以立時喊桂澄。
桂澄嚇都要嚇死了,失聲般的應不了聲。
老太太厲喝:“桂澄!”
桂澄抖著身子爬到老太太腳邊,不敢看那覆面在下的小尼姑,抖著手拽了拽老太太的裙襬。
老太太低頭,沉著嗓子道:“這位小師傅是你打死的,起因是……她要推開我,你護主心切,一時失手打死了她,你家裡人我會妥善安置,你那個聾啞的弟弟我也會給足銀子,調到西山看莊子,保證一輩子衣食無憂。你是護主失手,官府絕不會叛你死刑,頂多關些日子,再出來,我張羅一門高門將你嫁過去,按義女的規格,若同意了,老婆子我絕不食言。若不答應,也不過是打死個尼姑,沒什麼的……。”後邊的話不言而喻。
桂澄渾身如入冰潭,連同骨頭都是寒透了,仰著臉兒未語先淚,抖著嘴唇發不出聲來。
老太太如同廟裡莊嚴的雕塑,沒有半絲兒煙火,冷酷到了極致。
桂澄漸漸哭聲變大,後頭嚎啕痛哭,她伏在地上大哭,老太太自沉著臉不動,一時許多尼姑趕來,見狀有些糊塗,方才明明聽說是老太太打死了人,怎麼哭的成了小丫頭?
到近前,老太太哀慼道:“這都是老太婆的錯,我與上雲私交甚篤,不願離了她去,放她一個孤零零呆在屋裡,這位小師傅,”老太太紅著眼睛指了指趴在地上的夕秋,“該是要整理上雲的屍首,我不叫她動,一時誤會,我這丫頭護住,失手打死了她,真是……阿彌陀佛,罪過罪過!”
咦?怎麼和徒弟回稟的不一樣?
眾人愣住,就見跪在老太太腳邊的丫頭哭著道:“老太太救奴婢,奴婢真不是……不是故意的。”
那回去報信的尼姑看傻了眼,眾人靜了一陣,有人問:“如此是報官府處置,還是先把人抬走,畢竟是我佛門弟子受了橫死之苦。”
領頭的庵主想了想,又深深看了眼一臉悔愧的老太太,唸了聲佛號,道:“死者為大,先抬她下去安置,再去報官府,畢竟一條人命,總要生死清楚,不叫判官糊塗。”
老太太聞言掃了眼那庵主,又低垂下眼簾,看著有尼姑過來要抬死的那個,那兩人卻是把人趴著抬走,倒是有人解釋:“這叫橫死不動,冤屈不白不能見天日。”老太太心裡咯噔一下,臉上卻是不顯,指著跪在地上哭的不能自已的桂澄道:“這個不會跑,先放在我身邊吧,等官府的人來問話,我們府裡也不會不管她。”
桂澄聽了這話總算有了點盼頭,這事她應也得應,不應也得應,好在老太太露出的口風還是要管她的。
庵主也聽得明白,只怕這名弟子要白白送命了,本來方外之人打官司就不好,還要與太師府這樣的權貴糾纏就更不好了,暗暗嘆氣,再說上雲一死,她們本就沒有多少名氣的尼姑庵,只怕又要衰落下去,正愁出路,怎麼好得罪權貴呢。
幾位庵主心眼通透,互相看了看,還是那庵主開口,“老太太請這邊說話。”
老太太眸光一閃,由著個小尼姑扶著去了一旁的廂房。
不說庵主有意私了與老太太是怎麼談的,只說春曉眼見天色漸晚,起身把窗戶推開,朝上雲住的院子望了一陣,忽地一陣寒風撲面,只覺刀子般刮臉,再回頭,夕秋立在身後,竟不知何時回來的,她正心裡惦記,忙上下打量夕秋,見她穿的蔥綠撒花綢襖,配了條明黃挑線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