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明天天亮了,再找人問清楚。他想自己雖然算是自由了,但在這裡,他是一個外國人,完全沒有地方可去,唯一的去處就是回他的部隊,新三十八師。
他想起了胖臉軍官,心裡罵了一聲,說什麼自由,原來就是換個大一點的牢籠。
等到第二天被嘈雜的聲音鬧醒,他走到視窗一看,外頭居然和昨天完全相反,站滿了人,一個個還青頭愣腦的,吵成了一片。而且從那些人的聲音和臉來看,他們應該都是中國人。
趙半括推門走了出去,還沒問什麼情況,就被一個人拉到了一邊,很親熱地問他:“夥計,你哪部分的,這兒離蘭姆伽還有多遠?”
蘭姆伽?趙半括以為自己聽錯了,疑惑地看著眼前這個青年,那人看他發愣,以為他也不知道,就衝他笑了笑,又走到一邊問別人去了。趙半括回過神,跟過去,拉著那位青年道:“你從哪裡來的?”
“四川。”青牛又笑。
趙半括有些迷糊,鬧不明白這幫人是怎麼回事,那青年好像看出他很疑惑,又說道:
“老兄,我們這些人都是一個大學的,來這裡是為了打鬼子,遠征軍和美國人在這裡建了個訓練營,我們就是去那裡的。”說完,上上下下打量趙半括,“看你穿著軍裝,你是前一批人吧,掉隊了?”
趙半括不說話,他已經知道這幫人是怎麼回事了。這肯定是一批國內新徵來的補充兵員,馬上要被送到蘭姆伽訓練營,這個小鎮就是轉接人的臨時兵站。
國家被侵,一幫熱血青年,遠離國土,跑到幾千公里外的印度抗爭,這聽上去很偉大,趙半括卻覺得很無奈,因為他很清楚他們以後的命運。
炮灰,是他對這幫人所下的定義。
四川青年看他一直不說話,也就沒再說什麼,轉身向他的同伴走去,趙半括心裡一動,拉著那人道:“我也是去蘭姆伽的,咱們一起。”
隨後,他跟著四川青年,從兵站臨時駐地坐上運兵卡車,晃了一天,回到新三十八師的駐地,蘭姆伽訓練營。
蘭姆伽並不大,是印度比爾哈省的一個小鎮,在地圖上幾乎找不著,但就是這麼一個小地方,卻因為遠征軍訓練營而變得導熱鬧非凡。
那幫年輕人一到這裡,就被按人頭分了下去。他們來這裡的,是受訓。相比起來趙半括卻沒人管,他下了車,直接去新三十八師後勤維修部報到,因為野人山任務太機密了,倒也沒人知道或者過問他去了哪兒,這讓他有點被遺忘的感覺。
再之後的日子,趙半括變得無事可做,他慢慢找回了時間,找回了地位,但他發現,以前的感覺卻怎麼也找不回來了。
國內來的青年越來越多,每天都能看到卡車運來新人,在訓練裡進進出出,一車一車的美軍、英軍裝備也源源不斷地從機埂場運過來。趙半括也領到了新的槍械和軍服,這讓他隱約察覺到了一種備戰的意味,老兵的嗅覺讓他知道,對日軍的大反攻已經開始了。
後來,他才聽說去年十月底,新平洋被他們拿下了,前不久又攻佔了於邦。從他回到蘭姆伽以來,後勤保障部的任務很重,但他這個槍械師卻非常的閒散,美國毛子就是有錢,他們以前的舊武器一件沒留,全都換髮了新裝備,所以,他這份槍械保養的工作,沒用武之地,無聊之下他開始四處亂走。
因為有胖臉軍官的話在前,他並沒有發覺,他變得這麼閒散有什麼不對勁。
這天,趙半括像往常一樣,揣著十塊大洋,悠閒自在地走出了營。他這是要去鎮上,那裡有他很喜歡的一個酒館。這半個月每天他都要去一次,印度人雖然不會說中國話,但卻認識他手裡的大洋,所以,沒多久那家店的老闆就把他當成了大爺。
但是他剛推開門邁出一隻腳,一個東西迎面罩過來,他吃了—驚,立刻什麼也看不見了,緊跟著胳膊被架起來,被幾個人拖著就走。趙半括馬上喝問了幾句,心裡很奇怪怎麼有人這麼大膽,敢在遠征軍的軍營門口綁人,但是根本沒有回應。
後來的一路像是沒有任何猶豫,也沒有受到任何阻攔,非常迅速地移動著,趙半括就知道肯定是部隊裡的人綁的他,否則不會這麼一路無阻。
難道是他的自由終於結束了?他在黑暗裡苦笑了一下,心想去孃的吧,要殺就殺要剮就剮,大不了老子下輩子不當兵了!
他終於不再動,感覺被摁到了椅子上,罩子又被迅速拿開,立即睜眼後,就看見面前站了一隊遠征軍——確切說,是一隊遠征軍高官。在那些人裡,他看到了那張胖胖的臉,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