塊大石頭坐了下來。
摸摸口袋,發現了一包煙,明白這是憲兵剛才給他的,他心裡忍不住有點感動,就虛晃著對那些“雕像人”拱了拱手錶示感謝。又四面看了看,發現自己在一個半山坡上,山下有炊煙升起,能隱約看見燈火,還有嘈雜聲順風傳上來,他想那應該是座小鎮。
回過頭,再看那碉堡和憲兵,他的心裡一陣迷茫。自由來得猝不及防,剛才還生死未卜,現在沒人約束,這些轉換讓他一點思想準備都沒有,一下子感覺極度的不適應。
趙半括搓了搓頭,穩定了一下情緒,掏出根菸點著猛抽了幾口。夕陽已經落在了山後,四周開始變得昏暗,從死到生,由關到放,這一切都讓他覺得人生其實不受自己掌控。胖臉軍官說得很輕巧,一句自由就把他打發了,兩百塊大洋,真不少,但這讓他覺得自己像被人羞辱了一通後,又扔來一塊骨頭的狗。
那麼多的官,那麼多的題,那麼長時間的折騰,結果卻是這樣。
沒理由,不解釋,他感到很無奈。
趙半括摸了把臉,苦笑了一番不再想了,這麼多天的禁閉讓他學會了放開。人死,他活,已經足夠,長毛不是說過,有些事,不是單靠想想就能解決問題的。他一個小兵,在這種大環境下,能做的事太少了。所以,索性躺了下來,打算等體力恢復點就下山。
躺下迷糊了沒幾分鐘,突然碉堡那裡一陣嘈雜,趙半括半睜著眼,看到小門被開啟,幾個憲兵擁著幾個人從裡面出來,因為人比較多又是一起出來的,本來很威嚴的門哨猛地顯得有些熱鬧。
一個看樣子是憲兵頭目的人很快出現制止了吵鬧,一拉槍栓,罵了句什麼,那幾個被推出小門的人才算安靜了下來,慢慢往外走出來。
藉著門前昏黃的燈火,趙半括看到有三個人手上也捧著紅色封包,和剛才胖臉官給他的簡直一樣,這讓他對他們來了興趣,隨即站起身迎了上去。
幾個人離得並不遠,也就十幾步趙半括就走近了,還沒觀察到什麼,卻先聽到了一聲驚叫。接著一個滿臉鬍子的人撲了過來一把抓住他,嘴裡叫著:“菜頭,菜頭,你居然還活著?”
趙半括乍一眼沒看出這滿臉毛的人是誰,但聲音卻非常熟悉,一下他也吃驚地打量過去,瞪著眼前的這位,叫道:“老草包?你、你……沒死?”
對面的人一張臉已經被長頭髮擋住了一大半,但仔細看,那確實是軍醫。看到趙半括認出了他,這老頭呵呵笑著把頭髮抹到後面,一陣猛點頭。
趙半括心裡像被雷劈了一樣,震驚得幾乎要站不住,這太突然了!再看軍醫身後的兩個人,一個鏡片透著光,一個瘦削低。矮趙半括再也忍不住,直接一邁步抓住那個矮的,搖晃著叫道:“刀子,你他娘怎麼還活著!你怎麼活下來的?!”
那人確實是小刀子,但他被趙半括抓住後並不說話,反而把眉頭緊緊地皺了起來,軍醫趕忙拉開趙半括,說道:“菜頭,小心點,刀子的傷還沒好利索。”
沒好利索?趙半括看看身邊也是鬍子拉碴的王思耄,突然明白了——他們一定也跟他一樣,是在碉堡裡接受過審問才被放出來的。本想詢問隊長是否還活著,看到他們這副樣子,只好暫且把壓在嘴裡。
他拉著他們走到自己剛才坐的大石頭上。四個人一排坐下來,互相看著,小刀子看起來很疲憊,顯然沒什麼興趣跟他說話,眼神全是冰冷。
沉默地坐了一會兒,雖然經歷過生死,又在禁閉室裡反思了那麼長時間,完全可以用理性壓制好奇,但趙半括還是忍不住問道:“就剩你們了?”
王思耄點了點頭,腦袋就轉向了別處,軍醫倒是接過話問道:“你那邊,也就你一個了?”
這次輪到趙半括點頭,軍醫的神色瞬間暗了下來,看樣子竟然是為他的老對頭難受,真讓人有些想不到。但趙半括沒有安慰什麼,又看著小刀子,心說廖國仁因為他死了,他應該說點什麼。
然而他灼熱的視線盯了半天,小刀子卻完全沒有感覺一樣,不看他,也不說話,面色沉得像黑水。趙半括只好看向軍醫,軍醫聳聳肩膀,像是知道他要問什麼,搖頭道:“別問了,很慘。”
氣氛一下變僵了,因為沒人再開口,趙半括看著左右的三個突然覺得他們的表情怎麼像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都那麼頹廢,低沉古怪得要命。
再一想,他有些明白了,雖然看不到自己的臉,但他知道,自己的表情應該跟這三個人一樣。
野人山最後的部分,他跟這三個人雖然走的不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