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皇帝笑了,“這些人有的是。從前不缺,以後也少不了。沒了繼曉,他們自然有本事再去找這樣的人來糊弄朕,朕也樂得笑哈哈地收下。不然這深宮寂寞,朕一個人在這乾清宮裡,可有多寂寞呢。”
皇帝說著歪歪頭瞧向殿門外的廣場:“在他們眼裡看來,一個皇帝不理朝政,能躲在宮裡忙的不外乎是那麼幾件事:或者是耽溺於後宮美色,或者就是崇佛崇道。朕的後宮除了貴妃,一向也沒什麼能叫他們指摘的;朕便給他們個口實,收些僧道進來。一來叫朕覺著熱鬧,二來也叫他們安心。”
不然一個皇帝躲在宮裡都幹什麼呢?他們得多放心不下啊。
“就叫他們永遠將朕當做昏君好了。”
張敏垂首:“只是這繼曉,是涼芳引進,僖嬪與之過從甚密;這倒罷了,老奴只是憂心皇上的龍體……”
繼曉並非全然無用。若是全然無用的人,皇帝也不會在身邊兒留著他這麼久。他煉那些假金子的同時煉出來的那種金丹,在皇帝身上的確起了效用。
他便將那效用都用在了吉祥身上,三不五時駕臨內書庫。
如今吉祥即將瓜熟蒂落,這個緣由便也應該至此塵封……所以司夜染在這個時候捉了繼曉當替死鬼,正是了卻了皇帝的一樁心事。
皇帝便一笑:“朕這龍體,自有太醫調理。需要繼曉這樣的人的時候便用,不需要了便也自然不能留著。否則難道還叫他們有機會出宮去,將這些閒話傳揚到民間去麼?”
。
內安樂堂。
掌房官四鈴躬身迎接蘭芽。
蘭芽笑眯眯坐下,也叫四鈴坐。
四鈴謝過,卻不敢坐。
蘭芽眯眼看著這位已經上了年紀,大約已有五旬了的老宮人,“咱家年幼,有時候總免不了好奇,掌房官莫怪。”
四鈴就一笑躬身:“公公這是說的哪裡話來。公公有話就問吧。”
自從第一次來了這養蜂夾道的內安樂堂,親眼看見這裡並非傳言中的人間鬼域,反而是屋舍儼然,寧靜安詳。蘭芽便深覺這位掌房官可用,於是私下裡暗暗打聽了她的底細。只是眾人除了知道她入宮年代早,如今大約已是年過五旬了之外,並不知曉別的。
而且彷彿這個四鈴從一開始的職司便是在這宮裡最不受待見的內安樂堂,這麼些年也未曾挪到別的職位上去過。
蘭芽便覺得奇怪。
宮裡一向對人細查底細,唯恐有出身不明的人危害皇帝,卻怎麼這個四鈴的底細,這
般含混不清?
後來經湖漪之事,與掌房官見了幾面,說過幾句話,心下便不由得有了幾分計較。
蘭芽沉吟一下才說:“前輩莫非不是我大明人?”
四鈴終究是上了年紀的人,此時已是通透豁達,便點頭一笑:“公公聰慧,下官便也不隱瞞了:沒錯,下官乃是李朝人。”
“原來如此。”蘭芽一笑,雖然還是好奇,卻知道不該再繼續問下去。
蘭芽便換了個話題:“咱家今日此來,是有事來拜託前輩。”
四鈴一笑:“公公吩咐就是。”
蘭芽轉眸望向立在院中的湖漪:“是那孩子的事。她本是萬安宮的宮女,她本沒有病,卻被誣得了瘋症,要被拘進這內安樂堂裡等死……她現下是回不去萬安宮了,她主子再不容得她;她也去不了其他宮。若叫她在宮裡孤苦伶仃下去,我怕她早晚會死在她舊主手裡。”
湖漪的情形,四鈴心下也自是有數,便也一聲嘆息。
蘭芽便道:“我思來想去,這宮裡也就只有內安樂堂反倒是個最清靜、乾淨的所在。我便有心將這孩子再託付給前輩,許她一個典籍的差事幹著……不知前輩能否成全了咱家的這個心願。”
四鈴便笑了:“她原本就是在這內安樂堂裡度日的人,再說這宮裡的女子們生老病死總歸都要到這裡來,所以她不來這裡,還能去哪裡呢?公公言重了。”
蘭芽欣慰而笑:“前輩,來日方長。前輩今日的恩情,咱家一定設法回報。”
。
除了繼曉,安頓了湖漪,蘭芽這才回到靈濟宮裡歇息一時。
這件差事雖說具體是司夜染辦的,可是出謀劃策,兼之捭闔細節,都是蘭芽的功勞。於是司夜染便自行化身貼身內侍,渾身上下替蘭芽捏著。
蘭芽將月月抱過來,放在床帳裡逗著。
一副其樂融融,讓她這幾天的辛勞都散了。
她轉眸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