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倔小子,直直地坐在馬上,分明也是朝這邊望來,可是面上卻堅硬得就像一塊鐵,沒有半點表情。
她便忍不住跟愛蘭珠說了一句彷彿跑題的話:“再硬的鐵,只要遇見夠熱的火,也都會融化成水。”
愛蘭珠“嗯?”了一聲,抹著眼淚撤開頭去看她,“蘭公公,你說什麼?”
“哦,沒事。”蘭芽一笑,指著路旁一間鐵匠鋪,鐵匠正在化鐵水打菜刀和剪刀等小件的鐵器。
因此處是撫順關,關外就是建州三衛,於是朝廷嚴禁撫順城中的鐵匠鋪打造大件的鐵器,尤其是兵器,只許打造日常的農具、菜刀剪子等家用的物件兒。
蘭芽將愛蘭珠交給雙寶,雙寶安慰人的功夫那是一等一。她便眯眼望向那些鐵匠鋪,點手叫來撫順關的總兵:“傳令下去,叫所有鐵匠都關門歇業。每日所需的生活費,到衙門去支取。”
“再傳令下去,馬市暫時關閉。就說是天兒熱了,發現了有馬瘟,為了保障人畜安全,交易暫停。什麼時候重開,另行擇定。”
“還有,從今天起緊閉撫順關各門,禁止女真人入關。至於情由,就說本公公在專心迎候女真各部首領前來赴宴,所以各個城門暫時不再對平民百姓開放。不過倘若各部首領駕臨,同時帶著百姓一起來的話,那自當別論,我們自然開門迎接。”
撫順關總兵一一記下,只為難地說:“鐵匠和關門的事,末將可以執行;唯獨暫停馬市一事,末將也不敢。只因為開放馬市乃是朝廷應建州衛請求所開,朝廷不下令關閉,咱們小小撫順關也不敢擅作主張。”
蘭芽想了想,便也點頭:“關還是要關,這個責任咱家來負。若有其他部族來表達不滿,便叫你手底下最好說話、最和氣的師爺去給解釋,就說馬市是人家建州衛請求才開的,所以馬市還開不開,得看建州衛還肯不肯給朝廷上疏。”
撫順關總兵也極通透,轉念一想便已明白了蘭芽的想法,便抱拳躬身,心悅誠服:“末將謹遵公公鈞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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撫順馬市關閉,登時引發了連鎖效應。
沒有了馬市,女真人手裡的馬匹、山貨便不能換成銀子,便無法更無處去購買生活的日用品。尤其是鐵匠鋪關門,他們別說武器,連尋常用的菜刀和剪刀都無處去購置;這還罷了,更要命的是
這個時候正是一年中農耕和狩獵的最好季節,一年的收成、入冬之後的口糧都倚仗這段時間的收穫呢,卻沒有沒有農具,沒有打獵用的卡子、套子。
便陸續有小部族的首領派人去建州衛商量,看是否能請建州衛的都督們重新向朝廷上疏請求重開馬市。
董山自然不允,更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不將小部落的生死放在眼裡。
小部落們便各自傷了心,由憂而怒,索性不再在乎建州衛送去大明信使零碎兒的手指腳趾作為的威脅,毅然決定重叩撫順關大門,參加蘭公公的宴聚!
館驛陸續欣喜來報,說,某某部的首領到了;說又有哪個部的人來了。
雖然還都是小部落,可是既然有了開始,便證明了蘭芽的計謀成功。
蘭芽便笑眯眯安慰眾人:“慢慢等,大魚會一條一條進網的。等到什麼時候連海西四部也都來了,等到連建州右衛的凡察也來了,咱們便大功告成。”
女真各部首領的會盟,如果只有建州衛和建州左衛不來,那就是他們兩衛的錯。到時縱然動兵,也有了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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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外的大形勢如此,蘭芽也沒想著要瞞愛蘭珠,愛蘭珠便心下更是憂慮不已。
蘭太監的法子擺明是要分化女真諸部,將建州衛孤立起來,最後單獨討伐。
此時女真各部實力還都有限,人口和牲畜都不多,如果聯合起來還可能讓朝廷繼續安撫、羈縻。可是倘若部族聯盟分化,只孤立出建州兩衛的話,那阿瑪和二哥手下那麼幾百戶人,根本就是以卵擊石!
愛蘭珠便來見蘭芽。
蘭芽對她極為親熱,捉著她的手腕,輕聲細語地說話:“我本想叫你好好歇著。將養將養身子,你瞧咱們這才多少日子沒見,你都瘦了。”
愛蘭珠盯著蘭芽,忍住沒說:蘭太監說她瘦了,可是蘭太監自己卻神奇地整個粗了一圈兒。
更神奇的是,蘭太監的臉一點沒胖,可是身子卻跟氣兒吹的似的,怎麼看怎麼不得勁兒。
她悶悶地咬了咬唇:“蘭公公,你究竟——何時與我拜堂成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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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愛蘭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