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芽轉眸瞄了瞄自己的手,不甘心地又抓撓了兩下,便也只好趕緊收回去了。不過氣勢上不能輸,於是再惡狠狠補充一句:“反正,大人現在已經是我的。我一個人的!就算是你,我也不會讓的!”
夜色籠罩,藏花閉了閉眼,唇角卻是挑起一抹苦笑——她這話,若是大人能聽見,該有多歡喜?
只可惜她不是對著大人說,卻是——對他說出來。不該聽的人聽見了,於是心下絲毫沒有半點歡喜啊,反倒只是,無邊的悲苦啊。
“是麼?”他便白了她一眼:“蘭公子,你愛讓不讓。或者說你讓與不讓,我也早就都不在乎了。大人或者你,在我藏花眼裡,不過是一場過眼雲煙。過了,就散了。”
他說完輕輕用力推了她一把,她一個趔趄鬆開了他的腰帶。他便一扭身抬步就上了門階去。
蘭芽卻盯著他的背影,回味他方才這句話。
就在涼芳進了門,正反身要關門的時候,蘭芽一個加速衝刺,一下子衝上門階去,將胳膊從門縫兒裡伸進去,將門給卡住。
藏花白她一眼:“蘭少監,你又要怎樣?”
蘭芽蹙眉:“我錯了。”
藏花冷笑:“喲,這還是我認識了這麼久的蘭少監麼?我認識的蘭少監一向牙尖嘴利,雖然四肢無力,卻每每都恨不得用牙咬死個人,又什麼時候學會了這麼快就跟人道歉了?”
蘭芽忽地撲哧兒笑出來,盯著他道:“二爺別往自己臉上貼金了,誰跟你道歉了?我說我錯了,是我對我自己的判斷,又不是跟你認錯、謝罪呢!”
藏花惱得咬牙,真想一把將她推開了,他好重重將大門關嚴了。可是她那根弱不禁風的小胳膊就這麼不識相地硬塞進他門縫兒裡來——就跟她這個人,那麼不合時宜地硬生生擠進他心門裡來!
他原本心如靜水,他原本心上也就只有這麼一條窄窄的細縫兒而已啊,竟然還能被她趁虛而入,他若有為她而死的那一天,他都得死得替自己叫屈,都得死不瞑目!
為了不將她那根小胳膊給夾折了,他只能硬生生忍住心口悶氣,寒聲問:“那你究竟說什麼錯了?快說清楚,趕緊離開!”
蘭芽便嘆了口氣,語氣也跟著軟了下來:“我是說……我剛才以為錯了。”她這麼一軟,目光便也跟著一同軟了下來。她垂下頭去,捋著腰上玉佩的穗子:“我先前瞧見那人穿著的黑大氅,以為是大人……可是你剛剛那句話倒是給了我提醒。既然你都說將大人和我都當成過眼雲煙了,那麼你方才送出門的那個人,便不是大人!”
她說著一把揪住藏花的手腕,將它死拉活拽出門縫兒來,湊到鼻子底下去聞。
這一瞬藏花連一頭撞死的心都有……她是誰呀,她是個沒有半點功夫、手無縛雞之力的笨蛋
;可是他是誰呀,他是不到十歲便殺人不眨眼的冷血殺手,可是他竟然就這麼被她一把給抓住了手腕,還給扯出門縫兒去了,竟然沒有半點防備,更無半點能力抽回來!
蘭芽卻沒留神他臉上的悲憤,只專心嗅著他的手腕。之前那人幾番捉過他手腕,於是他手腕上一定能留下那人的氣息。
“果然不是大人!”蘭芽開懷一笑:“大人衣裳上燻的香不是這種。大人偏愛冷香,可是這人用的太過溼熱。”
藏花終於攢起了力氣,一把將手給抽回來,冷哼道:“是你自己願意那麼以為,我可沒說是大人!”
蘭芽便眯起眼來,上下打量他:“原來你在大人之外,還認識了別人。你養了一院子的美貌少年還不夠,還得找個強勢的,嗯?”
“你管得著?”藏花自知臉上一陣熱一陣涼。
蘭芽便也冷笑:“我是管不著你找誰,可是你叫那人穿上大人的大氅,叫大人的衣裳染了那臭男人的俗氣,就是不行!”
藏花氣得一翻白眼兒:“我豈會叫旁人穿大人的衣裳,我如何能叫大人的衣裳染上別的男人的俗氣?!”
蘭芽便一眯眼:“如此說來,那大氅不是大人那件?……不過大人那件的樣式是獨一無二的,也只有咱們這些知近的人見過,如此說來是你仿造了一件出來?”
見他眼神略有閃躲,卻未曾否認,蘭芽便挑起一邊眉毛:“那你是為什麼呀?二爺,難道愛屋及烏,你得不著大人的人,便造了大人的衣裳來穿……啊呀呀,你個厚臉皮的,你是不是穿著大人的衣裳,還想象是大人在環抱著你?”
蘭芽這醋吃得……吃得直叫藏花一陣又一陣的,心如死灰。
藏花便冷了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