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王走後,南王憤憤進了東王府。
東王年近古稀,瘦得只剩下一把骨頭,鬚髮皆白,唯有一雙眼睛耀眼地亮。
他在南王手下的拘禁之中,竟然還能安坐羅漢床,手中捧著一卷書在讀。
這樣情景便叫南王更怒,厲聲質問:“北王走時,是不是受了你的提點?”
東王放下書卷,回眸望來:“南王說的哪裡話。這十數年來,你一個一個將我府中的侍衛都換成了你的人,做得神不知鬼不覺,做得極有耐心。如今這上上下下已經都是你的人,我又如何還有機會對北王說什麼話?若當真說過,你的手下還不早就稟告給你知道?”
南王一聲冷笑:“東王,你也不必不承認。我又說回來,就算你還是設法點撥了北王,就算北王漏網而去,可是這龍宮的大勢已盡在我們掌握。北王孤身一人,又能做什麼呢?”
東王面上依舊平靜:“南王你以為我會怕麼?孩子,讓我告訴你,這樣的事情我已經歷過太多。這龍宮裡,你、西王黑北王都已是第三代,已經無法感同身受知道當年發生的那些事,我卻永遠都記得。當年老主人在世,又何能想到,那揮刀殺到眼前的,竟然是自己的親叔叔?”
“彼時老主人仁厚,多少臣子提醒老主人要提防他那個北方的叔叔,可是老主人卻不同意殺了他。只因為老主人早年喪父,老主人捨不得自己家族的血脈這般凋零下去……”
東王緩緩抬眼望向南王:“同室操戈,你眼前做的怎麼也比不上當年那位叔叔。當年那一場浩劫,我都能熬過來,又何懼你眼前這小小河灘?”
“呵,呵……”南王猙獰而笑:“就是有你們這群老東西的自以為是,才會將東海幫引致今日的模樣!你們還想當忠臣,你們還不顧自己的家小,可是我們這第三代,已然改變了心思。我們不願為那黃口小兒殉葬,更不想白白斷送了這苦心經營了數十年的東
海幫!”
東王目光平靜:“自古巨木,朽敗由內。”
南王便霍地轉頭:“來呀,東王的藥可煎好了?東王已病重若此,滿嘴胡言亂語起來,你等怎還不給東王服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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館驛裡,薰風如醉。
記不得週轉翻騰了多少回,司夜染終於沉沉睡去。
蘭芽撐著手臂,故意伸手再下去撩動,他卻再也沒有了半點反應。蘭芽湊在他耳畔低低叫:“大人,大人?”
他都沒有回應。
他是真的累慘了。
他素日太警醒,她不知有什麼法子才能叫他失去神智。她掂量過房間裡的花瓶,可是擔心以司夜染的身手,她八成剛拎起來,他就聽見風聲了,沒機會砸暈他去。
而其它的法子,諸如灌酒、下藥、使香,他都是個中鼻祖,手腕比她高明不知多少倍去——思來想去,唯有這一個法子。她搭上自己,盡力榨乾他。
蘭芽悄然退出帳外,抓過事先準備好的山貓的衣裳,妝束而去。
事先已將混入的騰驤四營的勇士部署好,一時間館驛內人影紛起,各向不同方向。館驛裡守衛的武士便各自沒頭蒼蠅一般去追,蘭芽趁機鑽出牆下狗洞,直達海邊。
一艘遮了雨布的船,聽見動靜,呼啦掀開。船裡立起一人,在月色裡向蘭芽伸出手去。
蘭芽心下一熱:“虎子,要你久等了。”
虎子蹙眉:“怎麼這樣久才來?遲了一個時辰!”
蘭芽有些心虛——是沒想到司夜染那般“強壯”。她上船時腿竟一軟,多虧被虎子扶住。
她的體力也已經耗盡,此時不過全憑一副心氣兒在支撐罷了。
虎子觸手之間只覺她體力虛浮,便追問:“怎麼累成這樣?”
蘭芽只得敷衍:“你也知道的,我手無縛雞之力。方才跑了這一大段路,又滿是驚險,便成這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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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子收起船錨,沉聲問:“當真決定了?”
蘭芽點頭:“決定了。龍宮得我親自去,不能叫周生去。他是外人,有些事,不能叫他知道。”
虎子盯著她的眼睛:“可是這一去,頗多兇險。說不定咱們便出不來了。”
蘭芽垂首微笑。她當然知道此去兇險,龍宮裡的情勢彷彿是做好的一個陷阱,就等著司夜染去呢……所以她才更不能讓他去。
她此去雖然也危險,但是她應該不是龍宮想要You捕的人;她去,總比他去強。
這般想著,蘭芽心下反倒安定下來,只抬頭一笑莞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