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夜染倒被她這樣激烈的反應嚇到,蹙眉弓腰,伸手抬起她下頜,緊緊望住她眼睛。
“……我又沒說要罰你,和何至於懼怕若此?”
蘭芽顫抖哽咽:“請大人放心,小的絕不敢有半點奢念。大人與小的,隔著我岳家滿門的血海深仇,小的縱然此時貪生怕死,得以在大人身邊苟活,小的也絕對不敢奢望大人半點!請大人不必再多心,小的發誓,倘若小的有半點覬覦之心,就讓小的不得好死!”
。
司夜染指尖一冷,猛地甩開她下頜,轉步回去。
頎長身形撞得珠簾倉皇亂響,他已在珠簾那邊坐定,冷冷喝令:“本官命你改畫,你便得改!再有尋藉口推諉,本官便剁了你的指頭!”
這樣也好,也好。
蘭芽爬起來:“遵命。”
隔著淚眼,隔著迷茫思緒,那些細細的柳條便怎麼都畫不好。改到後來,她甚至想就這麼扔了畫筆,任憑他剁她手指好了!
還是初禮看著情形不對,趕緊進來勸:“大人……蘭公子只是眼力跟不上,並非公子不想改。”
那邊廂司夜染彷彿已經恢復了平靜,淡淡“嗯”了一聲,道:“將那靉靆賞了她。”
什麼玩意兒?蘭芽沒聽懂。
初禮倒吃了一驚,“那靉靆,本是御賜,大人也只得一副!”
司夜染彷彿有些不耐煩:“難道要本官將話再說一遍?小禮子,這些日子來蘭公子頗多忤逆,原來連你也敢違逆本官的話?”
初禮嚇得趕緊跪倒叩頭:“奴婢豈敢!”
“還不快
去?”司夜染已不耐煩。
初禮趕緊起身就到旁邊多寶格,開啟個帶鎖的小抽屜。那情態很是珍之重之,蘭芽都忘了繼續流淚,扭頭看他。
心說這靈濟宮上下,金銀珠寶不知有多少,究竟是個什麼物件兒也值得初禮這樣大驚小怪?
卻見初禮終於拿出個明黃綾子包著的小包。
蘭芽想起,他方才說過是御賜的……
再開啟,裡頭是個古怪的物件兒:兩個大錢打小,中間拴著綾羅,薄亮透明……
初禮將東西鄭重擱進蘭芽掌心,告訴蘭芽:“靉靆。”
蘭芽還是沒聽明白:“什麼?”
司夜染那邊嘆了口氣,“初禮,你出去吧。”
初禮出去了,蘭芽越發沒了倚仗,只能伸手拎著那古怪的玩意兒,如同提著一串甲魚。只好開口問:“大人,這究竟是做什麼用的?”
司夜染又嘆了口氣,起身穿過珠簾,嘩啦啦地走過來。捉起她手腕,將她帶回書案邊,鋪開紙親手寫下“靉靆”兩字:“懂了?”
蘭芽認真地念:“雲愛雲逮……”
難道意思就是說:愛著雲彩,就逮住它?
什麼玩意兒啊究竟!
司夜染肩頭一抖:“你啊!這不是四個字,是兩個字,叫‘愛戴’。”
愛戴?
蘭芽一愕,司夜染已伸手將那玩意兒躲過去。推著她肩膀轉身,從後方將那玩意兒兜住她眼睛,將緞帶在她腦後打結。
眼前一片清涼。蘭芽順著那東西往外一看,便嚇得“啊”了一聲。
隔著那東西,眼前景物竟然都放大了數倍!
司夜染搖頭,輕輕勾起唇角:“靉靆,以水晶打磨而成,能於眼力疲憊之時,協助視物。”
蘭芽新奇,便忍不住笑了,一徑點頭:“那倒真的是愛戴的!好物件兒!”
司夜染輕抖手腕,推她向前:“去改畫!”
。
急著去驗證這物件兒究竟好用與否,蘭芽倒把跟他賭氣的事兒暫時放在一邊。
那靉靆倒果然好用,戴著它,原本細密的柳條,便變得粗大起來,修改什麼的便更簡單。
她便含笑動筆,少頃已都改好。
她便摘下靉靆,跪倒奉還:“畫已改好,謝過大人。”
司夜染卻依舊隔著珠簾,目光冷冷落在她面上:“你戴髒了,本官嫌棄。不必歸還,你留著吧。”
蘭芽吃驚:“真的?”
別說這是御賜的,單說這將水晶磨成透明薄片的工藝,便全天下都找不出幾副來。他竟然真的要送給她?
“嗯。”他卻愈加不耐煩起來,躺回榻上,冷冷說:“你下去吧。”
蘭芽小心退出,及至出了半月溪大門,才捧著那靉靆笑出聲兒來。
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