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出京的訊息,是我在靖王府偷聽後走漏的。”
“通風報信給蕭凝的人,是我。”
“劫殺你們多次的鬼麵人,也是我的手下。”
樓湛終於出聲了:“我知道你是迫不得已。”
“迫不得已?”陳子珮按了按額頭,低聲重複了一遍,忽而又低低笑起來,“是啊,我是迫不得已。但做了就是做了。樓湛,你也別作出這種寬宏大量、不計前嫌的聖人之態,我看著肉麻,也受不起。你還是像以前那樣,待朝廷命人將我抓進了大牢,在大理寺的大審裡鐵面無私地審判吧。那才像你。”
樓湛道:“你不想連累靜寧和我?”
“或許是吧……”陳子珮沉沉嘆了口氣,那突然的咄咄逼人模樣也斂住了,露出了疲倦之色,“樓湛,你們掌握了南平王謀逆的證據,朝廷也在準備對付南平王吧。他需要一個人有點分量的人站出來,替他緩緩,讓他尋到一個契機。我爹孃的性命都在他手裡,你說我能怎麼辦?”
他說著,無力地攘了把頭髮:“本來我以為還是能脫離魔爪的,沒想到還是逃不了。貪汙受賄?我用不著做。可人命的確在我手裡過了不少。謀逆的證據也會被‘發現’,鐵證如山,誰也救不了我。”
樓湛心中動了動,想到了什麼似的,閉了閉眼,掩過一絲痛色。
她將陳子珮當成知己好友,他又何嘗不是。前世他們漸行漸遠,分道揚鑣,怕也是陳子珮知道自己終會有被南平王丟出來棄車保帥的一天,不願拖累她。
他對蕭暮喜愛尤盛,娶的卻不是蕭暮,也是為了不辜負她。
唱了那麼久的戲,他一邊騙著南平王,一邊騙著雲京的友人,卻又保護著他們。
樓湛眸色愈深,靜默許久,淡淡道:“你不會死,也不能死,你還欠我們一個交代。”
說完,她衝陳子珮微微頷首,轉身同著蕭淮一道離開。
蕭淮在一旁將兩人的神情和對話觀察得分明,心中也有了底,微微一笑:“阿湛打算如何救陳大人?”
“拔除根源。”
那便是南平王了。
蕭淮笑而不語。昨夜他寫給蕭華的信裡,也大致是在說此事。南平王野心勃勃,恐怕已經開始了行動,蕭華若是再不行動,恐怕會落在那位驍勇善戰的郡王之後。
到底該如何做,蕭華自然會行動。樓湛眼下要思考的,是如何在對陳子珮的大審過後,神不知鬼不覺地把他從大牢裡撈出來,並且要做到只有她和蕭淮知曉。
陳子珮一“死”,南平王多少會放鬆些,對他的奇襲能夠容易得多,救下陳家的人質的把握也就更多。
樓湛心裡所想,蕭淮都猜得七七八八,見樓湛默然不語,道:“牢中替換之人,我會安排,阿湛你不必擔憂。昨夜寫給陛下的信中,也加上了陳大人的事,而且還有扇儀進宮求情。雖則陳大人是做過錯事,但陛下從來都是重大局之人。”
樓湛頓了頓,深深看他一眼,滯了半晌,才緩聲道:“……多謝。”
“又開始道謝了。”蕭淮搖搖頭,伸手拿過樓湛的手,輕輕拂開她的袖子,看著她腕上漂亮的翡翠鐲子,揚眉道,“若是要道謝,也可以換一種方式來。”
他們正坐到陳府的一個偏僻角落裡,只需翻牆而越就可以離開,外頭似乎是一條僻靜的小巷,並無人聲。青枝幹咳一聲,稍稍加重的聲音:“主子,我先到四周巡查巡查。江家那個,別偷窺了,來一起。”
隱約間似乎傳來輕微的拳腳相碰的沉悶聲響,樓湛眉尖忍不住抽了抽,對青枝的自覺感到微窘。
……為何還要故意離開?就像她和蕭淮要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了一樣。
樓湛保持著淡靜從容,目光由近及遠,看向遠處的亭臺樓閣,眨了眨眼,耳邊就傳來一聲幽幽的嘆息。
“此次回來,阿湛的確是要冷淡了許多呢。”
樓湛被他那略帶幽怨的語氣悚了悚,又聽他悠悠嘆道:“說好的感謝……”
樓湛默然,猶豫掙扎了許久,忽地踮起腳尖,在蕭淮白玉般的臉上落下蜻蜓點水般輕輕一吻,隨即一扭頭便走向陳府後門:“……走吧,該回去了。”
蕭淮怔了怔,下一刻,眉目間溢位的盡是掩藏不了的笑意,追上去拉住樓湛,在她略顯驚愕的眼神中低頭在她唇上輕輕一啄,笑得像是吃到糖的小孩子:“禮尚往來。”
樓湛:“……”
總覺得這次蕭淮回來後,臉皮有向沈扇儀靠近的趨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