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淮靠坐在對面的車避上,長睫微闔,臉色恬靜,樓湛定定看著他,心中那點奇怪的焦躁感也漸漸淡了去。
樓湛無意識地盯著蕭淮的臉龐發呆,半晌,蕭淮突然幽幽嘆了口氣:“阿湛。”他邊說著,抬起頭,睜開了眼,明亮溫和的眸子裡笑意清淺,“你再那樣盯著我,我可就睡不著了。”
樓湛:“……”你本來……就沒睡著吧。
對面珠玉般的青年眼神灼灼,笑意盈盈,憑空有些揶揄的味道。樓湛不免有些尷尬,平靜地移開目光,思考怎麼完美地答覆。
蕭淮卻淡淡笑著繼續道:“阿湛,你的傷才好不久便要奔波,為難你了。先睡會兒吧,天亮之前應該能找到歇腳的客棧。”
樓湛垂下眼簾。現在是七月十九日,她已經休息了半個多月,精神飽滿,沒什麼睡意。而且馬車裡只有一張軟榻,她不可能同蕭淮共臥。
況且蕭淮的臉色明顯要比她蒼白得多。
“世子先睡吧,下官已經休息很久了。”
蕭淮聽她說完,眉眼一彎,莞爾道:“約好的出京以後如何稱呼,都忘了嗎?二弟?”
他的聲音低沉優雅,仿若琴絃輕撥,最後那聲“二弟”刻意拖長了聲調,滿是調侃意味。樓湛的眉尖不由抽了抽,好半晌,才艱澀地憋出兩個字:“……兄長。”
這一路旅途必然艱險,女子身份又尤其危險。沈扇儀是經常出入雲京的,對世道艱險瞭解得比蕭淮和樓湛深,出發前夜便高瞻遠矚地出了個餿主意,讓樓湛扮成男子,同蕭淮兄弟相稱。
扮成男子倒是無所謂,但是同蕭淮兄弟相稱實在詭異。
不過蕭淮從善如流地接受了這個建議,樓湛也只好預設。
一晃神間,馬車突然一頓,像是撞到了什麼東西,樓湛差點向前傾倒,連忙抓住身旁的東西穩住了身子。
蕭淮微微蹙眉,還沒有發問,青枝低低的聲音就傳了進來:“有幾隻老鼠做了點手腳。主子,樓大人,你們待在馬車上不要動,很快就能處理好。”
樓湛立刻反應過來,下意識地看向蕭淮。後者依舊從容淡靜,嗯了一聲,也看向樓湛,露出一個安慰的笑容:“不必擔憂,青枝可以解決。”
既然只派了青枝做護衛,那他的實力一定很強。樓湛明白,可她擔心的並不是這個。
“有內奸?”樓湛的臉色嚴肅,抿了抿唇,“應該換條路線了。”
她和蕭淮出京沒有幾個人知道,這條路線也是昨夜才挑選出來的,知道的人更少。此刻會有“老鼠”埋伏在此,必然是出了內奸,而且身份不低。
蕭淮贊同地頷了頷首。
外頭的刀劍相擊之聲叮噹清脆,間雜著悶哼痛呼之聲,一股淡淡的血腥之氣隱約透過夜風擠進車廂裡,燭燈也忽明忽暗,只讓人覺得不適。
不知過了多久,車簾被人輕輕挑起,青枝鑽進車廂裡,身上清清爽爽的,毫髮無傷,臉色輕鬆自若:“解決完了。主子,咱往哪兒走?”
蕭淮思忖一瞬,“棄車,東面有條小道,可以從那兒走去青州。”
青枝哎了聲,手腳麻利地將必備物品收起,打點了小半會兒,收出兩個包裹,又摸出一頂草帽戴上,笑眯眯地道:“那兩位就要辛苦點了。”
樓湛搖搖頭,回身見蕭淮下了馬車,正準備跳下去,蕭淮忽然伸出手,含笑看著她。
……什麼意思?
樓湛沉默著盯著那隻修長白皙的手,心中冒出一個荒唐的念頭。
蕭淮總不至於要扶她吧?
見樓湛僵著沒動作,蕭淮笑容不變,道:“阿湛,我扶你下來,接下來可得通宵趕路了。”
樓湛眉尖抽了抽,看了半晌,還是自個兒跳了下去,垂下眸子:“多謝……兄長好意,我們走吧。”
蕭淮收回手,臉色有些頹然無奈。
青枝看主子吃癟,竊笑一聲,左右看了看,一縱一躍間跳到不遠處的平地上,扛起三具屍體,扔到馬車廂裡。
“對不住了。”青枝拍拍那馬兒的頭,揚起馬鞭,狠狠一抽。
馬兒痛嘶一聲,卯足了勁兒向前奔去,車輪轆轆,不過半晌馬車便消失在了視線中。
辨清了方向,三人走進林間小道。今夜星輝燦爛,地上雖然尤有幾分昏暗,仔細辨認還是能看清。
蕭淮同樓湛並肩而走,望了望四下,道:“過了這片樹林,再走半個時辰,就到一個小市鎮上了。”
夜風習習,樹林裡不知名的野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