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不光水卿卿怔住,就連侯老夫人都微微一怔,回首側目看向梅子衿。
一息間的功夫,梅子衿的心思已是百轉千回。
而水卿卿那裡知道,自己的去留在這一息間已突然發生轉變。
她一臉恍悟,還以為是自己的神經繃得太過緊張,才會誤以為是梅子衿要趕自己離府。其不然,他只是讓自己先退下罷了。
暗自舒了口氣,水卿卿不敢耽擱,連忙告退出來。
她一走,屋內只剩母子二人。
門窗緊閉的屋子裡,那怕眾人離去,屋內還留存著各人身上的薰香。
而隨著水卿卿的離開,她身上那股清淡的薄荷香也帶走了,其他薰香襲來,讓梅子衿不自禁的擰緊了眉頭。
老夫人看著他陰鬱的臉色,嘆息道:“既是懷疑她,你為何還要將她留下?”
眸光直直的看著手中茶碗中瑩亮的茶水,梅子衿默默道:“母親……也懷疑她嗎?”
聽到梅子衿的反問,老夫人眸光微沉,片刻後緩緩道:“起初,她執意嫁進侯府,母親以為她是對你餘情未了。但所幸,你對她並無情意,所以母親很放心的將她留在了府裡——畢竟,當初是侯府主動與盛家聯姻,名媒正娶她過門為你大哥沖喜……”
“而後,她與白氏走近,更是捨命兩次救昀兒。我以為,她所做一切皆是為了你。但如今看來,恰而相反——她對你,並不情意。反倒是你……”
說到這裡,老夫人話語頓下,眸光無奈的看了一眼梅子衿,爾後端起手邊的茶水淺淺呡著,並不再往下說。
而梅子衿心口卻驟然收緊。
他抬眸看向老夫人,眸光低沉,艱難問道:“母親話裡何意?”
侯老夫人瞭然的眸光似乎洞察了梅子衿心裡的一切。
“母親雖然尚且不知道你的心意,但,你為她亂了分寸卻是事實。”
她看著梅子衿形容間一閃而過的慌亂,一字一句緩緩又道:“若換做其他人,只怕你早已鐵面無情的將她誅殺掉——即便不殺,也不會再將她留在侯府。奈何你最後又突然改了口將她留下。”
其實方才,水卿卿並沒有理解錯。
從昨晚在她臥房裡聞到血腥味,再加上被點了睡穴的小喜,已讓梅子衿心裡明白,刺客的的確確在聽笙院出現過,並進了她的臥房。
若不是關係匪淺之人,一個陌生男人進了她的閨房,她都不會開口呼救,甚至還要替他掩瞞嗎?
爾後再聽到她提起湖心亭一事,他的心裡更是湧起疑雲,越發的讓他覺得,她與刺客是認識,甚至是一夥的。
回到世安院後,當老夫人問起刺客一事時,梅子衿將心裡的懷疑同老夫人說了。
聽後,老夫人問他有何打算?
梅子衿沉默良久道,再給她一次機會,若是她肯在老夫人面前坦白,就留她在府。
而若是她繼續替刺客隱瞞,就趕她出府!
所以,今天早上的請安結束後,老夫人單獨將水卿卿留下,更是親口向她問起了刺客一事,可水卿卿所答一切,還是昨日回答梅子衿的那套原話……
幾乎一瞬間,梅子衿心裡怒火騰起——
與其說是惱恨水卿卿的欺騙隱瞞,內心,更有一種難言的情緒讓他心裡難過、失落。
在看到她對昀兒的好,看著她每日乖巧的與大家相處,不知不覺中,梅子衿已是將她看做了侯府的家人,是侯府的一份子——那怕他心中早已明白她不是真正的盛瑜。
所以,理所當然的,他以為,在水卿卿的心裡,她也已將侯府當成了真正的家……
可是沒想到,經過昨晚刺客一事,他才發現,她竟與要害自己性命的刺客站在同一邊……
一時間,怒火讓他想也沒想,就開口讓她走!
可是,原本心志堅韌的他,在看到她那雙讓人動容的眸子,竟是連猶豫都來不及,就改口再次讓她留下……
侯老夫人冷眼旁眼,將一切看得通透明白。
在老夫人的打量下,梅子衿深吸口氣掩下心頭翻湧的情緒,神情冷厲無情道:“母親多慮了。兒子不過是看在她救過昀兒兩回的份上,給她多留了半分情面。而留她下來最重要的原因卻是——”
“三石他們一直找尋不到刺客的來歷線索。所以,何不將她留下做引線——我已下令讓人好好監守著聽笙院,如果她真與刺客是同夥,總會有機會讓我們順藤摸瓜找出背後的主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