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您的聖明,為的一定是穩固朝廷,若臣妾顧念與宸妃的私情,為赤焰中人開脫,陛下又難免會認為臣妾不瞭解您安穩大局的一片苦心……臣妾只是深宮一個小小妃子,無論對赤焰案的看法如何,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但如果因為臣妾的回答導致陛下您傷心難過,那就是臣妾天大的罪過了,因此臣妾斗膽,請陛下先行諒解。”說罷,靜妃伏地再拜,眸中珠淚已奪眶而出。
對於宸妃林樂瑤,其實梁帝自己這些年也時常暗中追思哀念,故而靜妃提到與她的舊情,正中梁帝心中最柔軟的一處,他不僅沒有因此動怒,反而有一種心懷同感的契合之意,伸手示意靜妃近前,嘆息道:“算了,你與宸妃一樣柔善,朕也不為難你了。你們在朕身邊,朕還不瞭解你們嗎?說到底你們與皇后越妃不同,宮外之事本不該牽涉到你們,只是……”
靜妃見梁帝垂淚傷感,忙拿手巾與他淨面,柔聲道:“臣妾明白當年陛下是有心對宸妃網開一面的,可是您也知道,她雖然心性溫良,但畢竟是將門血脈,面對那般情形,自然不願意苟且獨活。以臣妾對她的瞭解,與其說她自盡是因為畏罪,不如說她是感到對不起陛下您,覺得生無可戀罷了。”
靜妃的這番說辭令梁帝感到十分舒服,不由連連點頭。要說梁帝當年對宸妃也不可謂不狠辣,生前褫位,死後簡葬,薄棺一口,孤墳一座,不立碑陵,不設祭享,除了確實沒有明旨令她自盡以外,涼薄的事情能做的差不多也做完了,只不過如今年老追思,總揀自己對她寬大的事情來想,以此博得心理上的舒適感。
“一晃這麼多年過去,如今這宮裡敢跟朕聊聊宸妃的人,也只有你了。”梁帝撫著靜妃的手背,感慨道,“景禹出生不到一年你就進宮了,你自然知道朕對她們母子有多好……前日殿祭,朕看見了言闕,他一年到頭也難得在朕面前出現,朕差不多快把他給忘了,結果前日一見,朕才發現有些事情,是根本忘不了的……”
“臣妾正奇怪陛下今日怎麼諸多感慨呢,原來是因為見到了言侯……”
“這倒不是。朕之所以想起這些事,是因為夏江今天進宮,告訴朕他抓到了一名當年漏網的赤焰逆犯……”
靜妃大吃一驚,幾乎用盡了全身力氣才控制住自己被握住的那隻手沒有顫抖,但是臉色已忍不住變了,忙低下頭去,穩了穩心神,好半天方道:“十多年了……不知是哪名逆犯啊?”
“你不認識,是當年小殊……呃……是當年赤羽營中的一名副將,叫什麼衛崢的。”
靜妃這才心魂稍定,暗暗吐出一口氣,道:“怎麼會呢?當年的案報上不是說,赤羽營全軍被火殲,應該並無倖存嗎?”
“朕也這麼想,所以特意問了夏江。他說那個衛崢命大,本來他身為赤羽副將之首,確實應該在梅嶺北谷的,只不過那一天恰好奉命到南谷赤焰主營裡公幹,所以有了一絲生機逃命。如果他還在北谷,現在也多半連塊骸骨都沒有。”
說到衛崢,梁帝便沒了方才提到宸妃時的溫情,辭氣冷酷。靜妃聽著只覺遍體生寒,只憑著多年修養出來的深沉把持著,沒有露出什麼不妥的表情來。
為什麼北谷的赤羽營當年會被下了比主營更辣更狠的殺手,火殲得如此徹底,其實靜妃心裡是明白的。
赤羽營的主將林殊,這位英氣凌雲的天之驕子,是赤焰元帥林燮與晉陽長公主的獨子,自小就是太皇太后心頭的肉。赤焰案最初暴發時,歷經三朝卻從不干預朝政的老太后跣足披髮親上武英殿,滿面是淚地要求梁帝將林殊的名字從主犯名單上刪去。對於當時已傷心欲絕的太皇太后而言,保住赤焰軍她已做不到了,但最起碼,她希望至少能保住她年僅十七歲的曾外孫的性命。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已下定決心撤掉赤焰軍的梁帝,絕不可能留下那個十三歲即上戰場,奇兵絕謀,縱橫往來有不敗威名的少年將軍,為自己埋下隱患。所以儘管被逼無奈答應了太皇太后,未將林殊列入必捕主犯,他依然暗中密令謝玉,一定要確保林殊沒有絲毫機會能逃得性命,事後以赤羽營抵抗激烈,局面失控,最終玉石俱焚為由回稟了太皇太后。
而一直安靜地等待著前方訊息的晉陽長公主,在聽聞夫亡子死噩耗的那一天,攜劍闖入宮城,當眾自刎於朝陽殿前,血濺玉階。
然而太皇太后的重病與晉陽長公主的鮮血並沒有阻止住梁帝重新樹立自己無上君威的鐵腕,三日後,蕭景禹被賜死。同日宸妃自盡。
曾經朝氣蓬勃英才濟濟的祁王府就此煙消雲散,只餘下滿朝從此唯唯喏喏的餘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