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該不來見我……”梅長蘇的目光柔和地落在甄平的臉上,“她不來……是因為你們不想讓我知道她在這裡,對嗎?”
黎綱與甄平一齊低下了頭。
“你們放心,”梅長蘇的語調很輕,但卻很平靜,“我知道自己現在身體狀況不好,不宜激動。但讓我這樣瞎猜也不是什麼好事吧?衛崢到底怎麼了,你們儘管告訴我,我也不至於一擊就碎。”
說到這裡,他微微喘息了起來,咳嗽幾聲,閉目又凝了凝神,才又重新睜開眼睛,看著兩名尚有些猶豫的下屬,緩緩問道:“飛流說衛姐姐沒有戴孝,至少說明衛崢還活著……他是不是……被緝捕了?”
黎綱的手放在膝蓋握緊又放開,如此反覆了幾次,方道:“是。他於半月前被捕。”
梅長蘇的嘴唇輕輕顫抖了一下,視線落在前方的書架上,沉默良久。
“宗主……”
“沒關係……你們從頭細說吧。”
“是。”既然開了頭,黎綱也不想讓梅長蘇勞神一句一句地問,當下詳詳細細地將懸鏡司夏秋如何猝然設伏捕人,江左盟如何得到訊息,如何途中兩次搭救未果,雲飄蓼如何入京,他們又怎麼策劃城門劫囚最終失敗等等,前因後果一一敘述,說到最後,又安慰了一句,“衛將軍看起來傷勢不重,請宗主放心。”
梅長蘇原本就面色雪白,聽了這番話後神情倒無什麼大變,只是呼吸略為急促,有些咳喘。晏大夫過來為他推拿按撫了幾下胸口,又被他慢慢推開。
“還有呢?”
“宗主……”
“京裡還有什麼別的事件發生嗎?”
黎綱和甄平又對視了一眼,後者將身子稍稍前傾了一點,努力用平緩的口氣道:“倒沒什麼大事,只是上次跟宗主提過童路有些異狀,沒想到竟是真的……譽王那邊大概察覺出妙音坊是聽宗主號令的暗堂,派了官兵去查抄,幸而十三先生見機得早,大家都撤了出來,現在隱在安全之處,沒有傷損。”
“梅宗主該吃藥了。”晏大夫又挑在這時過來打斷,捧了粒顏色丹紅的丸藥給梅長蘇服用,之後又盯著他一口口啜飲完一杯滾燙的薑茶藥引,這一岔神,等梅長蘇重新開始考慮目前的危局時,情緒上已平靜了好些。
“聶鐸那邊可有異動?”喝完藥,梅長蘇第一句話就是問這個。
黎綱愣了愣,答道:“暫無訊息。”
“立即傳暗語信過去,命他無論聽到什麼訊息,都必須留在雲南郡府,不得外出。”
“是!”
梅長蘇停頓了一下,神色略有感傷,“當年赤焰軍英才濟濟,良將如雲,可現在倖存下來的人中有些名氣,容易被舊識認出的也只有衛崢和聶鐸了……不過為防萬一,叫廊州那邊的舊部,無論當初階位如何,都暫時蛩伏,不得輕動。”
“是!”
“你們兩個……”梅長蘇的目光又轉向身側的黎綱和甄平,正要說什麼,兩人突然一起跪下,甄平哽咽著道:“我們兩人都是孤兒,自幼就長在赤焰軍中,當年也只是小小的十夫長,十多年過去,形容多多少少有些變化,不會有大人物認得我們的,請宗主不要在這個時候將我二人斥離!”
梅長蘇也知他二人並無家人故舊,又是無名之輩,被指認出來的可能性極小,所以當初才會帶著他們公開露面,至今也沒出現什麼狀況。再說如今多事之秋,也確實離不開他們的匡助,當下嘆息一聲,無奈地叮囑道:“你們兩個也要小心。”
“是。”黎甄二人鬆了一口氣,大聲應諾。
這時關著的房門突然砰砰響了兩聲,一進院子就不知所蹤的飛流在外面很有精神地道:“來了!”
“飛流什麼時候學會敲門了?”甄平怔了怔,上前一開啟門,外面站的卻不是孩子般的少年,而是雲飄蓼。
“衛夫人請進。”梅長蘇溫言道,“黎大哥,搬個座兒。”
雲飄蓼迤邐而進,到梅長蘇面前福了一禮方坐下,柔聲道:“梅宗主命飛流相召,不知有何吩咐?”
梅長蘇看著這個堅強美麗的女子,就如同看著霓凰一般心中憐惜,“衛崢出事,真是難為你了。”
雲飄蓼眸中微微含淚,又被她強行忍下,搖頭道:“衛崢藏身藥王谷這麼多年都安然無恙……是我雲氏門中出了敗類,才連累了他……”
“雲氏家族藤蔓牽繞,出一二莠腐之輩也難盡防。比起你多年為他苦守之情,他為你冒冒風險出來相認又算得了什麼?”
“可是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