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足以壓翻太子本已薄弱的所有德名,到時不僅一個廢字就在眼前,只怕東宮相關的人也會跟著掛落一大批。退一步來說,即使現在對太子已動廢念,不再有憐惜之意,梁帝還是想要徐緩地做這件事,並不想讓一個預料外的突發事件成為廢嫡的緣起。
念及此處,梁帝忍了忍心中怒意,沒有出聲,黑著一張臉轉身,正打算悄悄離去,裡面突然傳來了說話的語聲。
“殿下……再喝一杯嘛……陛下有恙,今日又不會召殿下了,醉了也無妨啊……”
嬌柔的媚語後是太子的一聲冷哼,“即使父皇無恙,他也不會召我。現在除了譽王,父皇眼睛裡還有誰?”
“殿下怎麼這樣說呢,您是當朝太子,是將來的皇帝,陛下眼裡,當然應該只有您了……”
“算了吧,我早就看透了,父皇無情多疑,總是罵我不修德政……他也不想想,要不是他扶了個譽王起來跟我做對,我何至於幹那些事情……我的德行不好,父皇的德行難道就好了?”太子說了這一句,又大聲慘笑,接著便是吞酒擲杯之聲。
梁帝面色鐵青,全身篩糠般顫抖。高湛擔心地走近些,伸手想要攙他,卻被猛力推開,幾乎跌坐於地。梁帝根本看也不看他,幾步衝下臺階,從蒙摯腰間拔出一把長刀,轉身又衝了回來。高湛嚇得臉發白,膝行幾步抱了梁帝的大腿,小小聲地哭喊著:“陛下三思!陛下三思!”
其實梁帝只是急怒,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幹什麼,剛執刀衝至緊閉的殿門前,人又覺得茫然,回手揮刃用力一劈,在殿門前硃紅圓柱中劈出一道深痕,隨後狠狠擲刀於地,大踏步地轉身走了。
這一番動靜不小,殿中的太子已驚覺,撲爬出來看時,只瞥見梁帝赭黃的衣袍一角消失在外殿門外,再回眸看看柱上刀痕,頓覺汗出如漿,頭上嗡嗡作響,全身的骨頭如同一下子被抽走了一般,整個人癱軟在地。
第六卷 刀光劍影 第四章 風雨欲來
梁帝一怒之下離開東宮長信殿,不坐步輦,不要人扶,走得委實太急了些,剛到永奉閣,便突覺眼前一黑,向後栽倒,幸而蒙摯快速扶住,才沒有傷著。高湛忙從袖中取了安神香盒,吹了些藥粉入梁帝鼻中,他打了個噴嚏,發紅的雙眸才漸漸清明。
“陛下……”蒙摯為他捋背輸息,扶到路旁山石上坐了,徐徐勸道,“龍體最為緊要,請陛下保重。”
梁帝拿過高湛遞來的手巾擦了擦臉和眼睛,大半個身子的重量靠在蒙摯的臂上,重重地喘息。時間一久,方才充盈於胸間的怒氣漸漸消了,取而代之的是心底一片愴然與悲涼,目中不禁落下淚來,佝僂著腰背咳嗽,發黃的臉上皺紋似乎又深了好幾分。
“蒙卿……東宮如此怨懣,難道朕……真的做錯了什麼嗎?”
蒙摯被他問得發愣,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他到梁帝身邊歷任至禁軍統領,時日不可謂不久,但多年以來,他只見過這位皇帝陛下駕馭制衡臣下皇子們,手段百變,從無自我懷疑和力不從心的時候,幾時見過他這般憔悴感慨,軟弱傷心得如同一位普通的父親?看著那花白的頭髮,顫抖的乾枯雙手,混濁蒼老的眼眸,回想起他當年殺伐決斷的厲辣氣質,令人不禁恍惚怔忡,感覺極是陌生。
也許,人老了之後,真的會改變許多……
“陛下,東宮這邊,您打算……”蒙摯問了半句,又覺不妥,忙嚥了回去。
梁帝抬袖拭了拭淚,咬牙想了半日,面色猶疑不定,也無人敢催問他。足足半盅茶功夫過去,他方吩咐道:“今日之事,嚴令不得外傳,先隱下來。”
蒙摯和高湛聞言都有些意外,卻都沒有在臉上表現出來,只默默領命。不過樑帝到底不是恩寬之人,沉吟了一陣後,他又補充了一句:“從現在起,封禁東宮,一應人等,不得隨意出入。”
蒙摯遲疑地問道:“包括太子嗎?”
“包括太子!”梁帝語氣沉痛,卻也堅決,“太子三師,非領旨也不得入見。這個事,蒙摯你來辦。”
“請陛下恕罪,”蒙摯跪下道,“幽禁太子事體重大,僅奉口諭臣難以履行。請求陛下賜聖旨詔命。”
梁帝看了他一眼,正要說話,高湛突然道:“陛下,太子殿下追過來了,跪在仙液池邊,您見不見?”
“……叫他回去,朕現在……不想見他……”梁帝閉了閉眼睛,聲音甚是疲累,“……抬輦過來,回宮吧……”
“陛下,”蒙摯有些著急,“臣這邊……”
“傳輦!”高湛尖尖的聲音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