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否一定會吐露他的秘密?”
卓鼎風仰面向天,臉上的皺紋彷彿在這須臾之間,變深了一倍。仔細想了片刻,他仍是目光茫然:“說實話,我也不知道。殺子之仇如廝慘重,叫人怎麼能輕易放開?但若要真的置謝玉於死地,遙兒……遙兒怎麼辦……還有他的孩子……”
“可是謝玉好象根本沒有給你任何考慮的機會,非要滅你的口才行,”梅長蘇硬起心腸忽視掉他的悲傷難過,又逼緊了一步,“你知道這是為什麼嗎?”
卓鼎風怔怔地將視線轉到這位江左梅郎的臉上,顫聲道:“請先生指教。”
“因為他賭不起。他不能把自己最致命的機密,放在一個與他有殺子之仇的人手裡。以前你以為你們是在合作,但現在你已經明白他只是在利用。甚至包括聯姻,都不過是他利用的一種手段而已。你們之間,彼此都已再無任何信任可言。”
說這些話的時候,梅長蘇的目光掠過了卓青遙慘白如雪的臉,惋嘆一聲,“可悲的是,這樁婚姻雖然對謝玉而言是手段,可對卓公子與謝小姐而言,卻是真正的神仙美眷……不過,謝小姐總歸是卓公子的妻子,懷的也總歸是他的孩子。只要大家都能劫後餘生,也未必就走到了絕路。”
卓青遙用手捂住嘴劇烈地咳嗽了一陣,擦去唇角的血絲,重重閉上了眼睛。
“蘇先生,”卓鼎風臉色灰敗,頹然地扶著兒子的肩膀,低低道,“我知道你今日援手為的是什麼……可是……為著所謂扶保太子的大義,我已走錯一步,以致有今日之難,實在不想再卷得更深……”
梅長蘇慢慢點著頭,神色冷峻,“原來卓莊主以為自己還可以抽身,真是可喜可賀。”
卓鼎風一呆,視線在妻子兒女身上逡巡了許久,頹然地低下頭去:“我是一家之主,是我帶他們走錯了路……”
“莊主是明白人,”梅長蘇淡淡道,“現在你已知道謝玉當年殺你小兒之事,那麼除非你死,否則就算你向他保證不記此仇,以謝玉的心田也未必會信。如今卓謝兩家已勢同水火,謝玉絕不會就此放過你們。要保你家人,就只能扳倒謝玉。只不過這樣一來,莊主你……”
梅長蘇吞住了後半句話,沒再說下去,但卓鼎風卻明白他的意思。要扳倒謝玉,就必須揭露一些隱密,而自己也是這些隱密的參與者之一,縱然首告有功,也終不能完全免罪。
“蘇先生,若你能保全我卓氏一門,能讓我們得回遙兒尚未出世的那個孩子,我自有回報……”卓鼎風慢慢說著,語調十分悲愴無奈,“縱有天大的罪孽,讓我一人承受就好……”
“爹……”卓青遙似有所觸動,猛地睜開眼睛,痛苦地叫了一聲。
“你什麼都不要說了……”卓鼎風抬起了手,在空中遲疑了半刻,終於還是落在了卓青遙的頭,輕輕揉了揉,“你是長子,你還有娘和妹妹要照顧,明白嗎?”
卓青遙用力抿緊嘴角,卻仍然止不住雙唇的顫抖,控制了好久,方道:“可是爹……綺兒也是無辜的,她什麼都不知道……”
“若她能不計兩家的新仇舊怨,還願意做你的妻子,我與你母親都會好生待她。但若是她不願……遙兒,你又能怎樣呢……”
聽到此處,卓青遙尚能咬牙忍住,卓青怡卻突然“哇”得一聲,大哭起來。
“是我一開始錯了,拖累了家人……”卓鼎風看著小女兒,輕輕將她拉進懷裡,兩行清淚落下。遠遠坐著的蕭景睿明明應該聽不清他們的對話,此時眸中竟也有微微水光漾動。
梅長蘇遠遠地看了他一眼,站起身來道:“這些以後再說。火勢快過來了,大家先到後面的棧橋上避一避吧。”
大家依言起身,先後繞出後門,蕭景睿一直垂頭不語,等宇文念和言豫津過來拉他,他才默默地跟著行動,好象腦袋裡是空的一樣。
霖鈴閣的後廊處,連著一道九曲木製棧橋,一直向湖面延伸了有十多丈遠,末端豎了座小小亭子。梅長蘇請蒙摯和夏冬聯手,將棧橋拆斷一截,絕了火源,大家擠在亭子間裡,竟是暫時安全了。
“我都忘了這後面有湖心亭啊!”言豫津拍著自己腦袋道,“這樣一來根本燒不到我們啊,那蘇兄為什麼要問我們會不會游水?”
夏冬一把又擰住了他的臉,嗔道:“橋都斷了,你回去的時候不要游水?這湖這麼淺,難不成還為你大少爺再挖深點好拖條船來接?”
梅長蘇沒有理會這二人,只凝目看著對面的湖岸。沉沉夜色中並無喧囂,那一片墨染中不知藏著些什麼樣的魑魅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