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程老大人已恩養在家多年未踏入朝堂,雖然閣老是個眾所周知的名譽官位,但在制度上他仍然有著正一品朝職,屬於可以被選任為主考官的範圍內。
只是以前,還從來沒有象他這樣的人被重新起用過,眾人在推測可能人選時也沒有一個人想到了他。
不過靖王所建議的這種老少配是為了達到什麼效果,大家很快就體會了出來。程知忌並不是一個特別強硬的老臣。他溫良、柔和,從不拒客,不抹人家面子。非常的識時務,只是時務不太認得他。因為他實在是太多年沒有上過朝堂了。對朝中的人脈關係根本弄不清楚,跟其他人只須提點一下大家便心知肚明的事。到他這裡非得把來龍去脈交待個絲毫不爽才行。關鍵是人要是沒有特別鐵地關係,誰敢貿然把殉私的話說的那麼清楚,尤其是對著一個被人遺忘了好多年,根本摸不清他深淺地老臣。畢竟風險還是首先要考慮的事情,總不能路子還不熟呢,就不管不顧地抬著一大箱金銀珠寶上門去求人辦事,新上任地幾個御史又不是吃素地。
但是從定下考官人選到入闈開試,只有十來天的時間。通向程知忌那裡地門路還沒來得及查清開啟,這位老大人就收拾包袱進了考場。沒有了外界的影響和各自的私心,那麼既使是爭論和異議也會變得單純。其實老少搭配最大的缺陷就是年長的因循守舊,不接受新的觀點,年輕的自負氣盛,不尊重前輩的經驗。靖王在“慎思數日”決定人選時,首要考慮避免的就是這個。雖然最後的名單裡並不全是他所建議的,梁帝自己也改了幾個,但大的格局總算沒變,最終也達到了靖王想要的效果。這主要歸功於程知忌這個人確實選的合適。他雖然年邁,但性情並不固執,樂意聽人辯論,同時他身為前代大學士,鳳閣閣老,厚重的底子擺在哪裡,十八位副主考第一天閱卷下來,對這老先生已是信服,無人敢不尊重他。一旦主考官不反感年輕人的不拘一格和魯莽冒進,副主考們又承認主考官的權威裁斷,那麼相互制肘自然可以變成相互補益,不至於產生大的矛盾。
其實這一年的春闈還遠遠做不到不遺漏任何的人材,因為那是不可能的,但最起碼,這絕對是多年來最乾淨公平的一次科考。靖王的目標是“無功無過”,他不指望一下子就清理完所有的積弊,也沒有采取更強硬冷酷、更容易招致不滿和反對的方式來保證廉潔,他首先要改變的就是“無弊不成科場”的舊有觀念,切斷許多延續了多年的所謂慣例,從而邁出整肅吏選的第一步。
春闈順利結束,沒有起大的風波,這讓梁帝很高興。他原本最擔心的就是靖王不曉時務,一味按自己的想法把朝政折騰的不得安寧,現在看他也漸漸和順起來,心裡自然歡喜。
轉眼間草長鶯飛,三月來到,內廷司開始忙碌準備皇族春獵、駕幸九安山離宮的事。眾皇子中除了譽王還在幽閉不得隨駕外,其餘的當然都要去,再加上宗室、重臣扈從的近兩百人,每個都帶著一群隨行者,規模算是歷年最大的一次。皇后仍象往年一樣奉詔留守,但妃嬪中隨駕的已不是曾經寵冠六宮的越貴妃,而變成了靜妃。
在預定儀駕出京的前兩天,穆青再次乘坐著他的八抬王轎前往蘇宅,並且一直抬到後院才落轎,而從轎子裡出來的除了這位小王爺本人以外,還有另一個仿若大病初癒的青年。
黎綱無聲地過來行了個禮。轉身引導兩人進了梅長蘇地正房。穆青樂呵呵的,一進門就往主位方向拱手道:“人我帶來了,路上一切平安。沒什麼事。”說完將身子一側,將背後的青年亮了出來。
“多謝穆王爺。”梅長蘇笑著還禮。同時看了那青年一眼,“在下梅長蘇,有幸得見衛將軍,請問傷勢大好了吧?”
衛崢按捺住心裡地激動,顫聲道:“蘇先生相救之恩。在下莫齒難忘……”說著便想要屈膝參拜,卻被對方柔和的視線止住,只得深深作了一個揖。
穆青覺得任務完成,輕鬆地甩了甩手,問道:“飛流呢?”“他不在。”梅長蘇明白這個小王爺地意思,只不過現在密室裡有人等著,當然要想辦法先逐客了,“改天我帶他到府上去。不過今天恐怕不能相陪了,我要先安置一下衛將軍。”
“要記得來哦。”穆青是個爽快人。也不覺得什麼,叮囑了一句後便轉身,乾乾脆脆地走了。他的身影剛消失。衛崢便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含淚道:“少帥……都怪衛崢一時不察……”
“好了。你我之間用得著說這個嗎?”梅長蘇也不扶他。反而自己也蹲了下去,握著他的肩頭道。“你靜一靜,別太激動,我要帶你去見靖王,在他面前,對我的稱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