肝膽。這位赤焰軍中的智魂,用兵一向奇策百出,但他留在世上的最後一句話,卻又異常的簡單。
“小殊,你要活下去……”焦黑的火柱壓在那單薄的背上,他拼盡全力將自己推入雪坑時說了這麼一句話。那雙清亮的眼睛裡只有期盼,沒有仇恨。因為他只想要林殊活下去,而活下去之後能做什麼,聶真並不強求。
可是逝者不強求,生者卻不能遺忘。
“蘇先生不舒服麼?”靖王的聲音從側邊傳來,“臉色這麼白。”
“沒什麼,只是覺得今日,似乎要比昨天更冷了幾分。”
“那是當然,今天是冬至嘛。”靖王象是想起了什麼似的,招手從遠處叫來了一個值守的兵士,吩咐道:“去搬個火盆,送到書房。”
兵士領命而去,梅長蘇微笑道:“多謝。”
“我的書房一向不生火,忘了先生怕冷,所以疏忽了。”靖王的聲音平靜無波,“聽說先生最近有喬遷之喜,沒有上門恭賀,請見諒。”
“是霓凰郡主跟殿下說的?”
“不,是景寧。”
“哦,”梅長蘇恍然地點點頭,“難怪我剛才在虎影堂看見他。”
靖王霍然轉頭看他:“你說什麼?”
“我指的是關震啊,他現在到你麾下了?”
靖王雙目炯炯,鎖著梅長蘇的面容看了好一陣,才吐出一口氣:“你居然連這個都知道……”
“景寧公主把關震薦到你的麾下,真是聰明之極。因為太子譽王勢不能全存,她不敢冒這個險。何況關震不是長袖善舞之人,到那兩邊去都無可用之處。只有殿下您這裡的軍功,是可以憑實力掙的。只不過……就算殿下你再關照,關震與公主之間的距離還是太遠,景寧已經十七歲,拖不了多少年了……”
“過兩天,我就會派關震去山北剿滅巨盜,一點點開始掙吧,”靖王的目光穩穩地平視著前方,“關震也是個痴情的拗性子,不到最後關頭決不放棄。景寧遇上他,不知是幸還是不幸。”
靖王此語,只是感慨,並非問話,所以梅長蘇沒有回應。轉了一個彎,書房已在眼前,火盆倒是提前送來了,只不過沒搬進來多久,室內的清寒尚未完全驅散,所以梅長蘇找了個離火盆最近的靠椅坐了,抬頭無意中瞟見靖王的目光從南窗下的那張舊椅上掠過,心裡突然一酸。
那才是以前習慣性要坐的位置,只是現在物是人非,縱然自己想要去坐,只怕景琰也不肯。
安坐奉茶,一應禮數盡到後,對話便立即轉到了正題上。
“譽王暗示我想辦法向你致意。侵地一案的處理你儘管放開手腳,不必顧念他。”
靖王冷冷地道:“我本來就沒準備顧念他。”
“你是昨天接的聖旨吧?”梅長蘇不以為忤,語氣仍是平和,“過了一夜,可有什麼想法?”
“懸鏡司轉來的證據已經足夠了,此案並不難審。”靖王辭氣凜凜,“慶國公不僅僅是縱容,他是主犯。”
“可他是一品軍侯,有獲恩赦之權。”
“犯人命案滿三人者,不赦。”
“他在京都,人命案他並非親自沾手。”
“朱家村屠村之舉,有他的密函為證。”
“密函非他手書,仍是他府中師爺所為。”
“這位師爺昨晚已被我請來,今天就招供了,也不是什麼硬骨頭。”
“真的是客客氣氣去請的麼?”梅長蘇目露讚賞之意,“殿下能一下子看到懸鏡使的證據鏈中還少了這位師爺,下手疾如風雷,搶得先機,蘇某佩服。”
靖王面上卻毫無自得之色:“那是因為慶國公以為這封密函已毀,並不知道它落入了夏冬之手,否則早就滅了口。”
“但殿下可曾想過,慶國公一案若是處置的嚴厲,各地有了血債的,多半會被效仿上告。以前州府衙門押案不收,現在卻不會了,你有信心處理這後續的大麻煩嗎?”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何事不可為?”
梅長蘇今天登門,本來還有鼓勵靖王不要畏難的意思,但現在看來,此人視艱險如平坦的毛病還保留著,根本用不著他來鼓勵。
“殿下如此自信,雖然可貴,不過在處理具體事項時,還該有微妙的差別。”梅長蘇正色勸道,“豪門大族們雖一向各自為政,但那是沒遇到需要聯合的情勢。殿下在處理不同的案子時,如能恰到好處地出現一些偏差,有的護著,有的輕一點,有的卻要重一點,這樣一來,各豪門之間利益不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