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地。
“不許走!”
她低吼,脫了外衣簡單粗暴的纏在身上算是止血。
一步一步的順著小路追上前,沒追多久,大隊兵馬趕來,只一眼,楚懷安便認出坐在最中間那個穿著銀色盔甲的將領。
那是陸戟。
鎮北軍訓練有素,一眼就發現前面發生過的打鬥痕跡,陸戟下令讓隊伍停下,派人前去偵察,蘇梨因為受傷過重並沒有走出多遠,她那時並不識得陸戟,將這些官兵認成是京中趕來抓自己回去的。
她死都不會回京的!
蘇梨眼底閃過慌亂,不過很快又冷靜下來。
她小心翼翼的靠近修整中的隊伍,摸到一匹馬旁邊,立刻翻身上馬策馬疾馳。
陸戟那時已算得上是身經百戰,反應有多迅速豈是她能比的?
蘇梨才騎上馬就被陸戟發現了,他沒有急著追蘇梨,而是慢吞吞的拿起了他用的長戟。
楚懷安是知道陸戟的臂力和武力值有多強的,也意識到陸戟想做什麼,下意識的,楚懷安擋在蘇梨面前。
下一刻,陸戟用力一擲,長戟勢不可當的呼嘯而至。
長戟直接穿透楚懷安,筆直的釘在地上。
來不及回頭,楚懷安已經聽見長戟插在地上,戟身發出的嗡嗡顫音。
阿梨!
楚懷安轉身,心臟幾乎要跳出嗓子眼,但幸運的是,他看見的不是長戟釘在蘇梨身體裡的場景。
因為背上那一刀太重,蘇梨跌下了馬,長戟擲空,插在了蘇梨面前的地上。
楚懷安鬆了口氣,感覺自己後背浸出了一身冷汗,仍是後怕不止。
若是蘇梨沒有暈倒,只怕她已經死在了陸戟手下。
蘇梨暈倒以後,陸戟手下的將士很快上前把蘇梨抬到陸戟面前,看見她是女子,陸戟愣了一下,一眾將士也是面面相覷,不知該如何處置。
陸戟猶豫了一會兒,將蘇梨丟給隨行的軍醫,準備等蘇梨醒後再帶她來問話。
這一丟,便又是幾個月。
蘇梨傷得太重,陸戟那時自然不會顧及她放慢行軍速度,一路舟車勞頓,蘇梨的傷勢非但沒有好轉,反而愈發嚴重,幾次在生死邊緣徘徊。
軍醫束手無策,每每以為蘇梨會死掉,不知為何她又活了下來。
蘇梨昏迷著,高熱燒糊塗了,嘴裡總是喃喃自語,旁人不知曉她在說什麼,楚懷安卻聽得清清楚楚,她從頭至尾都在說一句話:楚懷安,你為什麼不信我?
我信你!
她每問一句,他就伏在她耳邊回答一句,不厭其煩,不知疲倦。
明知她根本聽不見,明知她現在也不介意這件事了,卻還是一遍遍的說著,希望她能有一星半點的感知。
就這樣一路到了邊關,蘇梨已經瘦脫了行,臉上也隱隱露出死氣。
她活不了多久了。
楚懷安在心裡想,看見嶽煙被一個將士領進了營帳。
嶽煙皺著眉幫蘇梨診了脈,發現之前因為蘇梨來歷不明,軍醫根本沒有用心幫蘇梨診治,蘇梨背上的刀傷早就潰爛發臭。
傷口感染嚴重,嶽煙當即拿了刀幫蘇梨刮肉療傷。
蘇梨原本昏迷著,在嶽煙下第一刀的時候便痛得清醒過來。
嶽煙提前拿了木棍讓蘇梨咬著,刮到一半的時候蘇梨咬斷了木棍。
實在太痛了。
蘇梨偏頭向嶽煙求饒,讓嶽煙給她一個痛快,她毀了名聲,什麼都沒了,如今再不想受這樣的痛苟活於世。
那時她一心求死,反倒洗清了細作的嫌疑。
嶽煙不顧蘇梨的哀求,盡心救治,將她從鬼門關里拉了回來。
傷得太重,蘇梨在床上躺了足足一個月才勉強能下地。
走出營帳,她看見沙場上光著胳膊不停練兵的將士,看見塞北高遠的天和蒼涼的荒漠。
這不是她熟悉的京城,這裡對她來說全然陌生,沒有一個認識的人。
好像那些爭鬥欺騙和殺戮全都離她遠去。
她不再是尚書府三小姐,她只是蘇梨,再普通不過的一個人。
陸戟很快召了蘇梨去問話。
“你叫蘇梨?”
這是他對蘇梨說的第一句話,只用四個字,就將蘇梨又拉回到了被千萬人戳著脊樑骨罵的場景。
“回將軍,我是蘇梨。”
蘇梨開口回答,太久沒說話,聲音沙啞得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