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劉氏也知道楚懷安昨晚過於孟浪,吩咐人去主院給七寶傳信,今日不用蘇梨問安奉茶。
楚劉氏是同情達理的,但其他人不這麼想。
一大早,就有不少京中貴婦人組隊來逍遙侯府送禮,陪楚劉氏說話,其實就是想看看蘇梨做了逍遙侯夫人以後是個什麼樣。
然而她們吃著茶點,磕著瓜子,一直坐到日上三竿都沒看見蘇梨的人影,有人不免坐不住了。
“夫人,今日侯爺與少夫人不來給您敬茶麼?”
那人邊問邊伸長了脖子往門外看,放眼整個京城乃至遠昭,哪有新婦人第二天睡到日上三竿都還不起的?
那人一問,其他人也都來了精神,兩眼放光,等著看戲。
人逢喜事精神爽,楚劉氏今日頭髮梳得精緻,人也顯得年輕了些,她面上帶著笑,絲毫沒有對兒媳婦的不滿,反而貼心道:“謹之素來無狀,這些年我一直催著他成親要他生個孫子給我帶,昨夜他鬧得狠了,阿梨起不來也是正常的。”
“侯爺年輕力壯,精力充足定能一舉得子!”那人笑著奉承,話鋒一轉又道:“可這少夫人也未免太沒分寸了,怎麼由著侯爺的性子折騰許久。”
在遠昭,先祖認為新婚夫妻容易沉迷閨房之樂,導致男子喪失志向,所以留下祖訓,新婦人當有規勸丈夫的責任,不能與丈夫過於貪享魚水之歡,所以很多‘賢良’的新婦人都會拒絕丈夫的求歡,而貪歡的新婦人,多被視為禍水。
那人擺明了是想挑撥蘇梨和楚劉氏的婆媳關係,這話若是放在以前,楚劉氏怕早就被煽動得讓人把蘇梨抓來興師問罪了,但現在蘇梨來給她斟茶,那是她的造化,不來,她也沒資格去說蘇梨什麼。
楚劉氏不欲將自己與蘇梨之間的糾葛說給外人聽,只裝作聽不懂那人的意思,淡淡道:“的確是沒有分寸,我已經讓人帶話說過謹之了,等新婚這點新鮮勁過了,他的性子也許就能收斂些了。”
眾人:“……”??
夫人,我們在說你兒媳婦不懂分寸,你不挑兒媳婦的刺,轉頭去訓斥自家兒子是什麼清奇的操作?
眾人被楚劉氏的態度弄得一臉懵,這時一個嬤嬤捧著托盤從外面疾步走來。
嬤嬤的儀態極佳,步子雖走得急,卻一點不顯慌亂,及至跟前,嬤嬤跪下,雙手將托盤舉過頭頂,朗聲開口:“夫人,這是侯爺讓奴婢送過來的。”
托盤就在楚劉氏眼皮子下面,她一垂眸就看見上面放著一方白色貢錦,中央有一抹暗紅的血跡,頓時眼皮一跳,卻壓著激動問:“這是何物?”
“是少夫人的落紅!”
嬤嬤斬釘截鐵的回答,楚劉氏的手抖了一下,心跳有些快。
她早就不反對蘇梨嫁進侯府,也對她沒有什麼偏見,楚懷安完全不用假造一塊落紅來哄她開心,只能說明這就是蘇梨的落紅,楚懷安想透過今天的場合,讓其他人都知道蘇梨是以清白之身嫁給他的!
心底最深處最後那點芥蒂消失殆盡,楚劉氏忍不住紅了眼眶,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淚,對身後的婆子道:“賞!給嬤嬤賜賞,將我珍藏那尊紅珊瑚給少夫人送去!”
楚劉氏說得激動,眾人未免覺得有些小題大做,不就是方落紅嘛,哪個新婦人沒有落紅?若是沒有,那是要抬出去浸豬籠的!
楚劉氏不知蘇梨這些年為了保全清白,都承受了什麼,如今想來她以清白之身嫁給楚懷安,倒的確是楚懷安高攀了她,畢竟在這方面,楚懷安能讓人詬病的地方太多了。
楚劉氏心裡歡喜著,面上對諸位夫人也熱絡了些,這時不知是誰小聲嘀咕了一句:“這落紅是假的吧,誰不知道這位少夫人早年被山匪擄劫失了清白呢!”
這件事楚懷安早就在京中封了口,誰也沒敢再提,沒想到大婚才第二天,就有人到楚劉氏面前嚼這個是非。
楚劉氏眼神一冷,循聲看過去,在角落看見一個和自己年歲差不多的婦人,看穿著像是五六品官員的家眷,楚劉氏身上有誥命,要拿捏她們自是十分簡單。
“這位夫人有些面生,敢問是哪位大人的家眷?”
楚劉氏冷聲問,眼睛直勾勾的盯著那婦人,那婦人許是沒見過什麼世面,突然被點名還以為自己說了什麼高明的話,歡歡喜喜的報上自己的家門。
“回夫人,我是禮部侍郎張炬的內人王氏。”
王氏語氣難掩激動,楚劉氏又打量了她一會兒,微微皺眉:“端午的時候我還見過張夫人,似乎與你現在的相貌不太一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