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表情的念起來:“經大理寺核查,二十二年前,顧雲修判錯案一事乃中樞省誤判,顧家世代忠烈,顧大人為官以來,更是斷案無數,勞苦功高,其名當記於史書,流芳百世!”
“朕今日當著文武百官的面替顧大人平反,顧炤,你可要應?”
“……”
扈赫沒有聲音,他如果應下,就是要回歸顧炤的身份,重新成為遠昭國人,要重新臣服在楚凌昭面前。
他不想應,顧家滿門死得太慘了,他記得那一路上的血腥廝殺,和他相熟的人一個接一個的在他面前死去,門房、管家、給他點燈的丫鬟、廚娘、倒泔水的下人還有給他伴讀的小廝。
他們一個一個的死狀他都記得清清楚楚,這種死和軍營裡那種突然的死不一樣。
他和每一個人都有很深羈絆。
爹孃是陪他走得最遠的,他記得娘被一劍穿心,死的時候還在叫他揹著妹妹快走,她倒在地上,死不瞑目,眼睛睜得大大的看著他們,似乎想看他們平安無憂。
他沒看見爹是怎麼死的,卻聽見了他悲哀至極的吶喊:“陛下,臣死不瞑目啊!”
他知道他爹是忠臣,到死,他爹都不明白,為什麼效忠了一輩子的帝王要派人滅了顧家滿門。
顧家那幾十口人的亡魂到如今時不時還會入他的夢,哭訴說死得很冤。
自從顧漓死後,他便陷入了各種各樣血腥可怕的夢中,他很多年沒睡過一個好覺。
以前他還有目標,那就是殺死忽可多。
現在忽可多也死了,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還活著。
換句話說,他毫不介意自己什麼時候死,所以他不想臣服在遠昭皇室腳下。
楚凌昭極有耐心的等著,沒等到回應,他又加了一個籌碼:“鎮邊大將軍當眾求娶顧家二小姐,顧炤,你可要應?”
這話半是誘惑又半是威脅,好像只要扈赫不答應,楚凌昭就不會讓陸戟給顧漓將軍夫人的稱號。
這有點卑劣,可楚凌昭是皇帝,越是身在高位的人,所看見的世界便越不可能是非黑即白,因為這背後牽扯的實在太多了。
也許有人會想,人都死了,還要這些虛名有什麼意義?
可人都死了,連這點虛名都不能給的話,活著的人又該多愧疚難過?
蘇梨不自覺坐直了身體,從屏風縫隙認真看著扈赫。
這個男人像一板冷鐵,硬挺挺的站著,不肯有絲毫曲折。
嶽煙跪在他身邊,後背早出了一身冷汗,她不敢抬頭,甚至連呼吸都謹而慎之。
她不是扈赫的什麼人,在這種事情上她沒有任何的發言權,她只是擔心,擔心他一個不慎觸怒龍顏,被砍了腦袋。
扈赫不怕死,嶽煙怕他死了。
“顧炤,朕再問你一次,你應嗎?”
楚凌昭又問了一次,事不過三,這是他給扈赫最後一次機會,他的表情冷厲了些,透出帝王的強大威壓,叫人不敢直視。
眾人突然發出驚呼,因為扈赫突然跪了下去。
這一跪和他的人一樣,生硬異常,膝蓋骨磕在青石地磚上,剛硬的一聲悶響。
“草民顧炤,拜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顧炤額頭貼地高呼,他的生硬沙啞極了,沉重得叫人喘不過氣來。
他肩上壓著顧家幾十條人命,壓著慘死的顧漓,這樣多的人命讓他不能輕易地活下去,卻又讓他無法掙脫遠昭的泥沼。
不管怎麼說,遠昭才是他們的故土。
他替他們跪下,幫他們正名,幫他們洗清冤屈,也幫他們記住當年的血海深仇。
死了的人該解脫了,罪孽都由他一個人揹著。
這一眾女眷不認識顧炤,隔著面具也沒見過他的臉,卻在他跪下那一刻不約而同紅了眼眶,莫名感受到了這一跪的沉重分量。
旁人沒有注意,只有蘇梨看得分明,扈赫跪下去前一刻,嶽煙極細微的抓了抓他的褲腿。
沒有用力,卻把這硬邦邦的鐵板拉得彎曲。
誰說……他冷血無情的?
扈赫這一跪,讓在座不少人都鬆了口氣。
跪了就好。
跪了……就好!
楚凌昭的眼眶也有些酸脹發熱,他從宣旨的宮人手中搶過聖旨,親口宣讀:“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前大理寺少卿顧雲修及顧家滿門五十七口之罪系冤假錯案,今追封顧雲修為鐵面神判,二品大臣,其正妻為三品誥命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