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懷安站起來,身體晃了一下,像喝醉了一樣,搖了搖頭才走到床邊蹲下。
楚劉氏湊近嗅了嗅,沒聞到酒氣又伸手摸了摸他的腦袋:“額頭怎麼這麼涼?可是生病了?”
“一路舟車勞頓,有點風寒,已經喝過藥了,沒事。”楚懷安回答,強打起精神勾起笑來,沒告訴楚劉氏那些御醫也沒瞧出他什麼毛病,只胡亂讓他喝藥的事實。
“你身體底子弱,一病就要病好久,一定不能大意……”楚劉氏緊張的提醒,所有人都覺得楚懷安沒什麼大事,只有她,哪怕是一點小小的風寒,也緊張得不行。
楚懷安抓住楚劉氏的手,腦袋軟軟的枕在她手上輕輕蹭了蹭:“娘,這些年辛苦您了。”
楚劉氏的聲音戛然而止,眼眶發熱,手也激動得有些顫抖。
喉嚨哽得難受,她揉揉楚懷安的腦袋,嘆息著道:“娘錯了,娘當初不該那樣對阿梨的,她是個好姑娘,若不是娘糊塗,你現在說不定與阿梨連孩子都有了!”
困得厲害,又因為是面對著楚劉氏,楚懷安不由得生出兩分撒嬌的意味:“娘,阿梨不會要我了,她喜歡別人了。”
“她喜歡誰了?”楚劉氏追問,眉頭微皺,又道:“你以前的確太紈絝糊塗,若你真心想和她在一起,就好好改正,讓她看見,以你的相貌身份,不會輸給旁人的。”
“我輸了。”楚懷安悶悶地說,索性坐在床邊的鞋塌上,哼哼唧唧的嘀咕:“她喜歡那個人長得雖然比我差一點,但家世不輸於我,武功高不說,還有胸懷大義,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甩了我不知道多少條街。”
“……”
楚劉氏一臉無語,她瞭解自己兒子的脾性,若不是對方真的這樣好,他也不會這麼不遺餘力的夸人。
“娘,你說如果我一開始就喜歡她多好啊……”
他輕聲呢喃,像個受了委屈的孩子。
蘇梨帶著蘇喚月那隻殘臂去了一趟隴西縣,安珏交待過一次剩下的屍首在哪兒,楚懷安派人去時中了埋伏,沒找到屍首。
約莫被人毀了,約莫被人隨意丟棄了,總之找不回來了。
她去時已經是傍晚,七娘正在做晚飯,看見她時愣了一下,隨即罵了一句:“你這瘟神怎麼又來了?”
罵完,眼眶發紅,上前一把拉住蘇梨:“我託人給你送了好幾回信,又去侯府找了你兩回,都沒找到人,你上哪兒去了?你二姐的墳……”
“七娘,我知道。”蘇梨抬手幫七娘擦去眼角的淚花:“我把二姐帶回來了,有勞七娘借我盞燈籠和一把鐵鍬。”
“吃了飯我一會兒陪你去!”
“我不餓,我自己去就好。”
蘇梨堅持,七娘紅著眼睛瞪了她一眼,尋了燈籠和鐵鍬遞給她。
“多謝七娘。”
蘇梨微微頷首,提著燈籠拿著鐵鍬離開,七娘捏著圍裙擦眼淚,一回頭不期然看見一個鼓囊囊的錢袋放在桌案上,開啟一看,裡面有好多價值不菲的東西。
“小丫頭片子,和她娘一個德性!”
罵完,聲音隨風飄散。
被挖開的墳後來又被七娘填上了,之前木碑應該被損壞了,七娘換了個新的,不知是不是請縣裡的先生寫的,木碑上的字倒是有些風骨。
蘇梨把身上的包袱取下來小心放到一邊,又慢吞吞把坑挖開,手使不上勁,她挖得很慢,等把棺材挖出來,天已經完全黑了。
蘇梨跳進坑裡想把棺蓋推開,推了半晌卻沒有推動。
沒力氣了。
這個時候怎麼能沒有力氣呢?
她咬牙,用盡全力去推,臉憋得發紅,眼眶也跟著一點點發熱。
二姐……
她在心裡低喚,棺蓋忽的一鬆,抬頭,陸戟不知何時來的,站在旁邊幫她抬起了棺蓋。
“將軍……”
她詫異的喚了一聲,聲音低啞帶著明顯的哭腔。
陸戟默不作聲的幫她把棺蓋放到一邊:“是七娘告訴我你在這裡的。”
他解釋了一句,好像他是聽了七娘的話才尋到這裡,並不是一路尾隨她而來,見她實在無力才跳出來幫她的忙。
蘇梨眨巴眨巴眼睛,拼命剋制洶湧的淚意。
“謝謝!”
說完爬出坑,把放在一邊的手骨小心翼翼的捧起來放進棺材。
陸戟沒有打擾她,出了坑,蹲在木碑前面,從懷裡摸出火摺子和一沓紙錢燒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