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說話時他刻意避開了蘇梨的腳,遵守著‘非禮勿視’的禮數,蘇梨沒客氣,直接接過:“多謝!”
道了謝,蘇梨把藥粉灑在水泡上,針扎似的密密麻麻的疼蔓延開來,蘇梨倒抽了口冷氣,額頭冒出冷汗。
“按照現在的馬力,至少還要再趕半個月的路,你……”
後面的話趙啟沒說完,他在懷疑蘇梨扛不扛得住。
當初發現陸戟不在軍中,他從邊關回來也是這樣一直不停地趕路,腳在鞋裡捂爛了,屁股也在馬背上顛破了皮,隨便動一下就痛得不得了。
他一個皮糙肉厚的男人尚且如此,落在蘇梨身上,她怎麼受得住?
“無妨,只要沒死,總是要熬下去的。”
蘇梨淡淡地說,捧起另一隻腳,比剛剛更爽利的掐了水泡上藥。
上完藥,蘇梨又出了一層薄汗,身體比剛剛更失力,像灘泥似的倒在床上不想動彈,腦子卻因為腳上的疼痛詭異的清醒起來。
沉默了一會兒她低聲問:“尊夫人……生了嗎?”
她剛回京在攬月閣救下那個女子那時就顯了懷,過了這麼久,孩子怎麼也該生了。
沒料到蘇梨會突然問這個,趙啟抿唇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生了,母子平安,是個女兒。”
他的聲音有些啞,不知是不是因為蘇梨想到一些舊事,語氣也並不如何開心。
“是嗎,那……恭喜了。”蘇梨輕聲呢喃,尾音透出不易察覺的嘆息。
核兒已經不在了,蘇梨沒有資格要求趙啟一輩子記得核兒,甚至為了核兒終生不娶。
理智是這樣說的,可心裡還是沉悶難受。
竭力剋制許久蘇梨還是沒剋制住,把當年的事問得更細:“那個時候,核兒有幾個月的身子了?”
“七個月,還有兩個多月孩子就要出世了,她害喜害得厲害,吃不下什麼東西,瘦了很多,肚子卻離奇的大,像是快被肚子裡的孩子吸乾了精血一般。”
趙啟說得多了些,蘇梨掀眸看他,只見他目光灼然,五年前那些舊事似乎還在眼前。
他這般……卻也並不像是無情無義之人。
“你……後來找到核兒的屍骸了嗎?”
核兒被沉了塘,若無人阻攔,他也許還能……
“沒有。”趙啟打斷蘇梨的猜想,他偏頭看著蘇梨,眸底一片幽黑,像深不見底的泉水,徹骨冰寒:“我被尚書府的人丟進了京兆尹大牢,在裡面被關了半年。”
“那你是如何脫身又當上軍情處副蔚的?”
蘇梨追問,趙啟又沒了聲音,他坐在窗稜上偏頭看著遠方,側臉一片冷硬。
誰也不知道他在京兆尹大牢那半年經歷了什麼,他也並不願意告知旁人那半年發生的事。
知道得不到回應,蘇梨有些失望,又不甘心的換了個問題:“趙大人,你恨蘇家的人嗎?”
趙啟沒回答這個問題,轉而道:“那件事終究不是什麼上得了檯面的事,那天將她捆了沉塘那些下人沒多久便被尋了由頭趕出尚書府,後來我找到了他們,他們都下去陪她了……”
趙啟的聲音平靜,有種娓娓道來的悠然,話裡卻充斥著血腥。
當初有一個算一個,害死核兒的人,他都揪出來殺了!
除了趙氏、蘇挽月、思竹,這三個人的身份地位比旁人要高一些,自然不是他能神不知鬼不覺殺掉的。
“那你為何……”蘇梨還要再問,被趙啟沉聲打斷:“時辰不早了。”
他不想再和蘇梨說下去了。
蘇梨嚥下沒能問出口的話,閉上眼睛醞釀睡意。
身體太累了,哪怕腦子裡千頭萬緒攪在一起,不出一刻鐘的時間蘇梨便抵抗不住陷入沉睡。
她睡得不大踏實,又夢到少時的舊事,她與二姐打雪仗生病了,核兒整夜整夜不睡覺守在床邊照顧她。
有時她裝睡,還能聽見二姐和核兒坐在一起說她太頑皮了,一點沒有小姐的規矩。
她們兩人明明也還小,湊到一起偏偏透出股子與年紀不相符的老成。
再度醒來時,天色已經有些黑了,尋夢樓漸漸熱鬧起來,絲竹之聲不絕於耳,還有女子嬌媚的啼笑,笑聲入耳,很容易叫人酥軟了骨頭。
蘇梨盯著床帳看了片刻才清醒過來,想起自己身在何處。
揉著眉心起身,腦子還有些昏沉沉的,窗戶關著,趙啟並不在房間,眼睛隨處一掃,桌上一個精巧的紅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