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安不客氣的翻了個大白眼,抓著薄被翻了個身背對著蘇梨,顯然是不想再看她。
這人終於不再使喚她跑來跑去,蘇梨樂得清靜,湊到思竹身邊安安靜靜的剝瓜子。
院子裡只剩下瓜子殼的細微聲響,靜謐而美好,楚懷安只躺了一會兒就翻來覆去的折騰,活像身上有幾十只跳蚤一樣。
“侯爺可是身體不適?”思竹緊張的問。
一句話,像觸發了什麼開關,楚懷安直接一個鯉魚打挺坐起來,蘇梨手一抖,差點沒把剛剝好的小半盤瓜子仁打翻。
“侯……侯爺,發生什麼事嗎?”
思竹嚇得舌頭打結,楚懷安沒理她,直勾勾的盯著蘇梨的手,惡聲惡氣道:“你不是成天把你那死鬼夫君掛在嘴邊嗎,他怎麼會讓你的手變成這樣?”
楚懷安的怒氣來得突兀又莫名,蘇梨怔愣了一瞬,沒想明白他為什麼發火,只從容答道:“亡夫出身寒門,這些年我跟著他,日子雖過得清貧,但也充實快樂,手上的凍傷也並不是什麼重疾,待春暖花開,自會恢復如常。”
“痛死你活該!”
楚懷安順嘴接了一句,全然沒了曬太陽的心思,丟下薄被,抱著暖爐氣咻咻的衝回房間。
直到房間門被用力摔上,思竹才在巨大的關門聲中回過神來,看著大半盤動都沒動過的瓜子仁,唇角扯出一抹苦笑:“侯爺也是一片好意,三小姐何必故意提起亡夫惹侯爺不快?”
“我說的是事實。”
蘇梨回答,也不管思竹是何反應,自發的將薄被疊好,開始收拾躺椅和小茶几。
這一切她做得十分嫻熟,身上再沒有半分當初那養尊處優的小姐氣。
思竹不知道這五年蘇梨身上都發生了什麼才會將她身上那股子銳氣乾淨,卻隱隱覺得她這次回來絕不僅僅是低聲下氣在侯府做丫鬟這麼簡單。
畢竟,她是蘇梨,是曾經豔驚京華的奇女子。
想到這裡,思竹直截了當的開口:“三小姐這次回京,有什麼目的?”
薄被跌成方方正正的小塊,蘇梨頓了頓,扭頭看向思竹:“你覺得我應該有什麼目的?”
她的目光清冽如水,明明溫和無害,卻在瞬間讓思竹感受到一股無處遁形的灼燙。
思竹連忙低頭避開蘇梨的目光,低聲分析:“三小姐離家後,顧先生便自薦入朝做了官,如今已是朝中重臣,縱然三小姐曾與侯爺有過節,若有顧先生照拂,就算是侯爺,也不會拿三小姐如何,三小姐何不……”
“何不如何?何不腆著臉去顧府求先生收留我麼?”
第18章 你在怕什麼?
蘇梨的聲音變得冷肅,原本溫和無害的眼神也陡然凌厲起來。
那些原本以為被時光磨平的稜角又隱隱顯露出來,銳利的帶著耀眼的光芒,讓人不敢直視。
眾人皆知尚書府三小姐蘇梨天資聰穎,學識絲毫不輸於男子。
五歲揮筆作詩,豔驚京華;十歲拜入第一才子顧遠風門下,才學過人;十五歲女扮男裝參加科舉,成為遠昭國史上第一位探花女郎。
顧遠風出身寒門,自視孤高,年少成名時曾言:此生絕不入朝,絕不為官。
此言一出,滿朝譁然,無數人坐等著看這大放厥詞的少年郎違背誓言入朝為官那天當如何收場,卻不料這人一步步走得穩穩當當,端的是兩袖清風,不惹俗塵。
顧遠風虛長蘇梨七歲,蘇梨拜入他門下的時候,他才十七,外人不知高冷如他為何會收一個女娃娃為弟子,私下揣測他是尚書府看中的上門女婿。
對這些傳言他恍若未聞,只專心將自己的所學教授給蘇梨,一點點將她推上京都第一才女的寶座。
然而誰也沒想到,不久之後蘇梨會從寶座跌入泥濘。
而在蘇梨不堪流言之辱消失無蹤後,顧遠風毅然打破自己當初的狂言,入朝做官,進了太學院。
入太學院的第一天,他便提出驚世駭俗的主張:他要推廣女學。
歷朝歷代推崇的都是女子無才便是德。
蘇梨拜入顧遠風門下的時候才十歲,世人只當是小孩子過家家,當個新奇事聽聽也就過去了,只是沒想到這兩人一個真的能堅持學,一個真的能認真教,最後竟教出個女探花來。
後來蘇梨土匪窩失節,名聲盡毀,銷聲匿跡以後,顧遠風就入朝說要推廣女學,說他不是為蘇梨做的這件事,恐怕鬼都不會相信。
所以坊間有言,第一才子顧遠風是個道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