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榮王似乎也覺得奇怪,自己怎麼會同一個外人說這般交心的話,況且這外人還是自己避之不及的太子侄子的肱骨之臣?
大抵是白日同榮王見了面,覃九寒忙完事,倒頭睡下之後,竟又迷迷糊糊做起了夢來。
這一回,卻又不是在京中有名的銷金窟——金玉閣了,而是完全換了個地方。
院落雅緻,但處處都透著股冷清的意味,覃九寒環顧這陌生的院落,便知道自己又做起了怪夢。距離上一回做這個夢,已有幾年,所以覃九寒也隱隱期待知道接下來的夢境會發生什麼。
他踏過乾枯的秋葉,腳下一碾便碎的枯葉,卻是毫無反應,覃九寒低頭看了一眼,心道,果然是在夢裡。
正出神著,前頭便傳來了女子低低的說話聲,聽著似乎是在喊“夫人”“夫人”,不過頃刻的功夫,那低而柔軟的女子聲音,陡然便得尖利而急促起來,帶著一股子莫名的慌亂。這期間,又夾雜著孩子稚嫩的哭泣聲,似乎在喊,“孃親”。
覃九寒心一跳,腳下早已邁出了幾大步,將那遮住他視線的圍牆甩在身後,圍牆那邊的場景,終於映入他的眼簾。
圍牆之後,小而精緻的庭院之中,一年歲不大的婢女慌亂圍著跌倒在地的小婦人,而她們身邊還站著一個不知所措,只知道發出啜泣聲的孩童。
覃九寒三兩步跨了過去,下意識便一把將手忙腳亂的婢女趕到一旁,然後伸手去將地上的婦人攬進懷裡,一手攬著她瘦弱的肩,一手撈著她的兩條小腿,輕而易舉便把人從地上抱了起來。
等到把人抱了起來,覃九寒才後知後覺發現,自己分明是在做夢,怎麼能接觸到夢裡的蓁蓁呢?但他不過是愣了一瞬,垂眸便看到懷中女子臉頰雪白,近似毫無血色,雙唇都透著股灰敗之意,他顧不上多想,抱人抬腿進了屋子,斟了杯溫水,緩緩喂蓁蓁喝下。
溫吞的水,有一部分從蓁蓁的菱唇淌下,隱隱流向她玉白的耳垂。
覃九寒習慣性伸手將那正好流至耳垂的水滴擦去,然後手心順勢而上,將蓁蓁側臉的水也拭去。觸手是極為柔嫩的肌膚,有一點點微涼,但更多的是那種細膩感。
覃九寒料理好一切,再抬眸端詳床榻上熟悉而又陌生的女子,他的理智告訴他,這不是蓁蓁,蓁蓁的身子很好,壓根不似榻上女子這般,彷彿一盞燃盡了油的燭燈。他此時此刻是在夢裡,夢裡一切都是虛幻的,而夢外,蓁蓁正好好的待在小南山之上的護國寺內,他派了身邊最得力的護衛侍衛去保護她,所有的一切,他都佈置的萬無一失。
然而,面前無比熟悉的人,卻又讓他忍不住為之動容。
是真的很像,並不僅僅只是容貌上的那種相似,就連入睡時那些小而可愛的動作都相似到了極點,只是榻上的女子瘦削了許多,他方才攬她肩的時候便發覺了,觸手皆是骨頭。
覃九寒看了片刻,還是起身出了門,門口方才那個哭哭啼啼的小姑娘還站在那裡,梳著兩個小辮子,辮子上還扎著兩朵絹花,粉嫩的,極襯她可愛的臉蛋。
覃九寒眼神從那似曾相識的絹花上一掃而過,然後目光重新落回小姑娘的臉上,他方才聽她喊“孃親”,但實際上,這孩子同蓁蓁並無多少相似,或許並無血緣關係。
當然,也許還有另一種可能,那便是這孩子容貌生的像她的生父,但這是覃九寒無論如何也不能接受的假定,所以他十分自然將這種機率頗大的可能性徹底掠了過去。
正在這時,庭院外再度傳來嘈雜的人聲,來人居然是覃九寒相識之人,今日才見過的榮王。
榮王面露焦急邁著大步靠近,臨到門口的時候,腳步一頓,然後轉頭將還在門口哭泣的小姑娘攬進懷裡,低聲安慰了幾句,便急匆匆入了屋子。
覃九寒跟著進去,便見榮王先是伸手觸了觸榻上女子的側臉,那人同蓁蓁長著一樣的臉,覃九寒自己都還未確定如何看待女子,故而見他伸手,只覺他冒犯了妻子,正當他忍無可忍的時候,榮王率先收回了手,似乎是被什麼燙到一般。
接下來便是大夫的診治,大夫似乎都習慣了,對床榻上之人的病情瞭若指掌,凝神把脈之後,便去寫藥方,囑咐下人要如何熬藥的事宜。
覃九寒覺得這一回的夢似乎有些太長了,榮王急匆匆的來,又急匆匆的走,但覃九寒似乎還沒有半分要醒的樣子,他也只能靜待時機。
榮王一走,那小姑娘似乎也從方才的驚嚇中緩了過來,屋內沒人伺候,她便爬上椅子費勁的擰帕子,然後爬上床榻給榻上的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