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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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這一場病,沈蓁蓁因禍得福,好幾日不用幹活,沒幾日就又將膚色養得瓷白。
“麗娘姐姐,我喝完了。”沈蓁蓁兩手捧著瓷碗,朝李麗娘笑彎了眼。
李麗娘轉身接過她手裡的瓷碗,順手用水沖洗了一遍,照例詢問她的身體,“今天還頭暈麼?”
沈蓁蓁乖乖搖頭,“不暈了。我可以和姐姐一起幹活了。”
李麗娘笑著搖頭,“不急。你來咱們凌西村這麼久了,還沒出去逛過吧?正好我做了燉雞,咱們給黃伯家送一碗去。今天我遇著黃小大夫,他還問我你恢復得怎麼樣了。”
沈蓁蓁幫著拿碗盛燉雞,怯怯問:“覃少爺會不會生氣啊?”
李麗娘失笑,這孩子膽子真小,不過,小叔子說話做事確實有氣勢。“不是讓你喊覃哥哥麼?喊什麼少爺啊?咱農家人,不興這些。”
覃哥哥。沈蓁蓁在心裡默默喊了一遍,然後渾身打了個冷顫,使勁搖頭,“還是不要了!”
李麗娘逗她,“這麼害怕小叔子啊?你可是九寒帶回來的呢。”
沈蓁蓁鼓了鼓腮幫子,回想起那日跟著覃九寒回來的場景。
其實,雖說是一朝入獄,但實際上她並沒有吃什麼苦。她算是走運,遇上了不愛作踐人的衙役,只要乖乖的不惹事,就不會吃苦。但這個不吃苦也只是相對的,一個嬌嬌小姐,淪落到牢獄之中,光是骯髒的環境,就能逼瘋一個正常人。
沈蓁蓁也不例外,但她性子嬌歸嬌,實際上並不軟弱,反而很能適應新的環境。所以,一同入獄的幾個姑娘家,其他幾個或多或少都有些精神失常,到後來,甚至歇斯底里,如同瘋婆子一般大鬧起來,還因此受了不少苦。
只有沈蓁蓁,一直老老實實聽話,不鬧,只是偶爾偷偷流眼淚,流著流著,沒人哄,就自己把自己哭睡著了。
那個時候,她就想,要是爹爹真的犯了大罪,她要被處死,那就死了算了,反正她從來沒做過壞事,判官一定會判她重新投胎的。這樣的話,她就投胎去找孃親,還做孃親的女兒。
就抱著這樣的心態,幾日後,衙役進來了,然後領著她,又出去了。
然後,她就見到了覃九寒。
她還記得那個時候的場景,身形瘦削的男子站在一從雜草旁邊,陽光灑在他靛青色的外袍上,暈染出一絲歲月靜好的感覺。她因為牢獄之災而擔驚害怕的心,彷彿一下子被撫平了。
身後的衙役輕輕推了推她的肩膀,“丫頭,你走了大運,去吧。”
當時的她,還不知道衙役那句話背後的涵義,只是傻乎乎往前走了幾步,跟在覃九寒身後,逃離了讓她心驚膽戰的地方。
等她艱難攀爬上牛車,一直冷著臉不言不語的男人忽然開口了,“沈瓊父子二人已流放寧古塔。你以後有什麼打算?”
沈蓁蓁語塞,她只是一個嬌生慣養的嬌嬌小姐,又天生性子軟,從來不會自己拿主意。從前是孃親替她拿主意,後來是爹爹和阿兄替她做決定,她本能將求救的目光投向對面的男人,奢望對方能替她做決定。
可是她忘了,面前的男人和她沒有半點血緣關係,亦不會對她有半點憐惜之情,就連救她出來,也並非像她想的那樣,是為了報答爹爹的授業之恩。
男人只是淡淡開口,“我可以帶你回家,只是,你若是惹麻煩,我便趕你出去。我這人,最怕麻煩,帶你回家已經是個大麻煩,所以,你最好不要惹出事端。”
其實,現在想起來,覃九寒並沒有說什麼狠話,她到了覃家後,覃九寒也並沒有對她如何,甚至還給了她一荷包糖,但她就是下意識記得他那句話,下意識想要遠離他,躲著他,生怕自己礙著他的眼。
連躲都來不及,還怎麼可能喊他哥哥。
沈蓁蓁抿抿唇,還是決定遵從自己的內心,不要試圖去討好男人,躲遠一點就好了。
“蓁丫頭?蓁蓁?”李麗娘見她有些走神,喚了她幾句。
沈蓁蓁下意識抿唇一笑,親熱挽著李麗孃的胳膊,笑眯眯轉移話題,“麗娘姐姐,我們走吧。”
她一笑,腮幫子兩個甜甜的梨渦就露了出來,顯得格外討喜。
李麗娘被她這麼一打岔,也忘了剛剛在聊些什麼,兩人就拎著小籃子,有說有笑出了門。
覃家在村裡東邊,離村口更近,黃家則靠山腳而居,兩家算是隔得很遠了。
因此,從覃家到黃家,幾乎要穿過整個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