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誰都不順眼,命報兒備馬車,喝罵道:“囚囊樣兒,緊著叫還跟聽不懂人話似的,今兒老爺要辦大事可了不得,要拿府裡頭那位的心尖,出了岔子,全吃不了兜著走。”來安一聽他說這話,立刻扯了他走了。報兒卻聽得分明,暗道:“‘府裡那位的心尖’,莫非說的是香蘭?”故藉口搬花盆,遠遠跟著他二人,隱在房後,果見他二人將香蘭綁了,登時大驚失色,慌忙轉身出來想通風報信,奈何已來不及了,情急下,正看見桂圓,知曉他是香蘭身邊得用的,便假意撿馬鞭,遞了話過去。
待將人綁上車,馬車出了城,報兒故意駛慢些,遭來興喝罵,報兒故意口中罵罵咧咧與其爭持不休,來興大怒,從馬車裡爬出來坐到車轅上與報兒口舌,報兒瞅準時機,拐彎處忽然伸手猛一推,來興猝不及防,“啊”一聲被推下去,一徑兒滾到路旁,頭撞在石頭上,生死不知。報兒口中呼喝,馬車飛也似的跑了,一徑兒跑了不知多遠,方才停下來,到馬車中,將香蘭救了下來。
報兒將事情來龍去脈說了,又道:“奶奶受驚不淺,當時不遠處有個觀音庵,小的便同奶奶進去討水喝,奶奶說她身上不好,小的趕緊出去找大夫,回來時奶奶已經不在了,只,只留這封信。。。。。。小人也是嚇得魂不附體,在那裡找了一天一宿,實是尋不見了,方才回來。。。。。。”說著從懷裡掏出一封信雙手舉上。
林錦樓連忙把信拿過來,掏出信瓤展開一看,只見上面寫道:
“林君閣下惠覽:
歲月推遷,三閱蟾圓。憶當初入貴府,君不嫌鄙陋,妾侍奉左右,世事無常,幾經跌宕,蒙君錯愛,清宵自撫,愧歉何堪。然妾身或殘缺,日後不可負子嗣綿延之責,且深宅為牢,人是我非,自攖世網,塵俗紛爭,妾居於此未曾開顏,靜夜常思,富貴如夢,唯願清淨平淡,隱沒煙海之間。幾度斟酌,與君相別,望君常加餐飯,保重、珍重也。唯餘珍攝,
敬祈
時安。
妾陳氏香蘭敬啟”
一筆漂亮的簪花楷,不容錯認,正是香蘭的筆跡。
林錦樓拿著信沉默不語,吉祥大氣兒都不敢出,半晌,只見他主子拿著信的手發顫,臉色灰白,深深吸了幾口氣,彷彿不可置信,一把抓起報兒的衣襟,容色卻極平靜道:“胡說八道,香蘭呢?人在哪兒?在哪兒?”
報兒嚇壞了,擺著手道:“小人真,真是不知,真是不知。。。。。。”
林錦樓怔怔鬆開手,報兒立時癱軟在地上。林錦樓臉色青紫,是了,香蘭原就是他逼入府的,她一刻也不想留在這裡,這地方讓她吃足苦頭,她巴不得要走。可他呢?她不是說已不恨他了麼,這樣朝夕相對,難道她對他就沒兩分真感情?真就這樣狠絕,說走就走了?
他煞費苦心,調兵遣將佈局,直達天聽,又想方設法討好祖父,央求老太太和母親,跟他爹直起脖子幹架,這都為了什麼,啊?為了什麼?他踉踉蹌蹌往後退了兩步,險些被門框絆倒,退到屋內,茫然環顧四周,唯見得几子上擺著得那套《蘭香居士傳》,那戲本子此刻看來如此扎心刺目,陳香蘭壓根便沒想與他長長久久一處,原他心裡隱隱明白,卻仍佯裝不見,以為她到底對自己還是有情的,原來原來,從頭到尾皆是他一人自作多情!
他只覺心裡刀剜一樣痛,原本胸前早已好了的傷口彷彿又重新潰爛,太陽穴一蹦一蹦的疼,腦裡一片空白,竟什麼都想不起,什麼都想不出,潰不成軍,彷彿一碰便要碎了。他做夢似的走到几子跟前,手一揮,“嘩啦”一聲,几子上頭的戲本子連同茗碗茶具皆摔在地上,背對著大門,頹著雙肩,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既走了,就永遠別回來,永永遠遠別回來!”
他彷彿一抹幽魂,怔怔的往後頭走。
書染不禁紅了眼眶,啞著聲音叫了一聲:“大爺。。。。。。”
林錦樓喃喃道:“爺這是在做夢呢,誰都甭叫,讓我睡會兒。”
外頭一片寂靜,眾人呆愣了許久,吉祥上前把報兒扶起來,勉強笑道:“你留這兒罷,先去罩房歇歇。”
書染則記掛林錦樓,又過了好半晌,方才輕手輕腳走到書房裡間,探頭一看,只見林錦樓正背對著躺在炕上,身上輕顫,竟好像在哭。(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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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5 思念(一)
林錦樓一覺睡得稀裡糊塗,醒來時不知今夕何夕,坐起來好一陣,仍覺自己在做個怪誕荒謬的夢。外頭已是掌燈時分,屋中幽暗,林錦樓轉了轉脖子,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