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過她房裡。
林錦樓飯畢,命人撤去殘席,又會書案旁處理公事,暫且不表。
卻說暖月,被林錦樓呵斥一句,哭著回了房。屋裡靜悄悄的,她與汀蘭、如霜同住,此時那二人俱不在屋裡。桌上有一隻開啟的鏡匣,暖月走過去,鏡中便映出一張瓜子臉,細彎彎兩道眉,一雙杏子眼,臉龐白淨,身量豐腴,鮮花嫩柳一般人物,自有一套風情。暖月盯著鏡子半晌,淚水愈發簌簌滾下來。
不知多久,門“吱呀”一聲開了,如霜推門進來,因暖月背對,便沒瞧見她臉上的淚,自顧自道:“阿彌陀佛。今兒個大爺臉上可算有個笑模樣兒了,前兩日陰沉個臉,跟閻羅殿裡的勾魂判官似的,沒的讓人心慌……你怎麼在這兒枯坐著?方才蓮心還問起你,說方才收拾的時候該你端水進去的。”將外頭衣裳脫了,換上一件青緞子比甲,口中絮絮道:“今兒晚上大爺恐是要在正房裡歇了,汀蘭值下半夜,問問咱們倆誰值上半夜的。”
如霜說了一回,見暖月仍不說話。便走上前,推了推道:“和你說話呢,聽見沒?”
暖月忽而趴在桌上哭起來。如霜嚇了一跳,忙在她身邊坐了,問道:“這是怎麼了?好端端的怎麼哭上了?”
暖月素與如霜情同姐妹,聽她問起,便起身。用帕子擦著眼道:“大爺忒薄情了,那天的事,只怕早就忘了……方才我打翻個盤子便罵我,鸞兒摔碎個幾十兩銀子的玉鐲子,他還說摔得好,可見我在知春館是再沒有臉面的了……”說著又伏在桌上嚶嚶痛哭。
如霜嘆了一口氣。
原來林錦樓未進京之前。一回宴客吃多了酒,讓小廝們架回來時,正巧是暖月伺候。都道“自古嫦娥愛少年”。暖月原本就對林錦樓有意,便嬌聲軟語,十分殷勤。林錦樓原就有些火氣,便與暖月成了事。暖月自認為得手,日後便有一番前程造化。不由十分歡喜。可誰知第二天,林錦樓便好似沒有這檔子事一般。仍將暖月當尋常丫鬟使喚。暖月略略撒嬌撒痴,形容親密,林錦樓也不過調笑幾句,隨後就丟開了手。
暖月心裡灰了一半,卻仍痴痴盼著,誰知林錦樓從京城回來竟抬舉了鸞兒當了通房,後來又接香蘭進府,後宅所有的女人竟都退了一射之地。暖月便愈發絕望,每日都悄悄哭一場,可這些時日她冷眼瞧著,香蘭是個老實不愛爭寵之人,反而事事躲著林錦樓,便覺著自己可放手一搏,可不想又受林錦樓呵斥。眼見她年紀漸大,心裡便愈發悽惶起來。
如霜勸道:“大爺的脾氣你知曉,鸞兒又如何,過了新鮮勁兒還不是扔到一邊兒去了。你且忍忍,等香蘭讓大爺看厭了,便有你的出頭之日。”說著說著,自己也覺得不像,便閉了嘴,暗道:“大爺身邊兒什麼樣的美人兒沒有,能抬舉的,不僅長得美,都會彈唱,唯獨一個香蘭例外,可瞧瞧那樣貌,便知道大爺為何著迷了。暖月雖也是美人,可不過中等,色色都具備,卻色色都不出挑,倘若不是大爺那一晚吃醉了,輪到她值夜,否則哪有這樣的事。”心裡有些酸溜溜的,卻暗喜林錦樓不曾抬舉暖月。她和暖月相貌身量都差不多,心裡便暗暗存了比較,唯恐比暖月低了去,如今暖月這遭遇,她雖也隨著嘆息,可心底裡竟有一絲幸災樂禍和洋洋得意。
暖月又自顧自垂淚,如霜勸慰兩句,忍不住道:“要不,要不你就歇了心罷!”暖月聽此言哭得愈發厲害,如霜見她總也不好,便也懶得勸了,回到前頭伺候。
暖月哭了一回,覺得身上懶洋洋的,滿面淚痕不敢讓小丫頭瞧見,用帕子抹了一把臉,自己去打熱水。
出了門進了茶房,只見喜鵲正在裡頭,見了她便滿面堆笑,道:“我們姨奶奶剛才還唸叨暖月姐,可巧在這兒就碰見了。”
暖月強笑道:“姨奶奶找我何事?”
喜鵲道:“也沒什麼,聽說你手巧,竟然會湘繡,姨奶奶想請你待會兒過去教一教。”
暖月本不想去,奈何喜鵲滿口的奉承吉祥話,將她捧到了十分,畫眉素日裡又同她交好,便只得答應,打水回去洗了臉,便到東廂來。剛一進屋,便聞到一股甜絲絲的果香,原是桌上一尊蓮花鼎爐裡散出來的。屋中幽靜,四下皆是石榴紅的窗簾椅搭,籠子裡關著一隻喳喳叫的鳥兒,不斷撲稜著翅膀。
畫眉還未卸妝,頭髮卻散了一半,穿著家常的墨藍牡丹團繡褂兒,棗紅的綢褲,歪在湘妃榻上,手裡撫著一隻白貓兒。只見她星眸半合,粉白的臉上一張嫣紅豐潤的嘴,直是嬌豔。
畫眉聽見腳步聲便微微睜眼,見暖月進來,便連忙坐起來,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