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眾人又是掐人中又是揉胸口,郭媽媽呻吟一聲醒過來,一轉頭看見屍首又哭了個昏天黑地。
這廂宋姨媽得了訊息,忙忙的扶了宋檀釵的手來,一見郭媽媽抱屍痛哭的慘象,眼淚登時滾出來,宋柯忙上前道:“死相太不堪,母親還是請回罷,此事我自會料理。”
宋姨媽抖著身子,拿著佛珠的手指著宋柯,流淚道:“這,這就是你攪的事……如今鬧出人命,你可滿意了?芳絲這可憐見的伶俐孩子……”話說不出,捂著臉哭起來。
宋柯使了個眼色,宋檀釵便輕言哄勸,將宋姨媽扶走了。
香蘭默默嘆一口氣,暗道這宋家真是無妄之災,哪是趕芳絲走,這又是送銀子,又是送首飾料子的,分明是送一尊大神,沒想到臨了還添了這一樁噁心。她對芳絲極憐憫惋惜,卻又可憐她愚蠢——芳絲雖然為奴,在宋家卻沒吃過什麼苦,過得比尋常小姐還體面,日後主人家寬仁送了銀子放出去,再找個可靠的人成家立業,日後有的是和美日子,如今卻這般輕而易舉的喪了命,讓她母親白髮人送黑髮人,真個兒太過悽慘了。
想上前幫忙,又恐郭媽媽心裡膈應她,便悄悄拉了宋柯的袖子,道:“芳絲到底跟別的丫鬟不同,既是在府裡死的,若不操持這一層白事,難免讓人戳脊梁骨說不寬仁,大爺可有什麼章程?”
宋柯揉了揉眉心,道:“就按尋常的辦罷,縱然母親看中她,她一個丫頭,也不好逾越規矩,事後再多給郭媽媽銀子罷了。”
香蘭一心為宋柯分憂,想了想道:“大爺還是讀書要緊,書院的事不能耽誤。”
宋柯苦笑道:“我要不管,家裡誰能擔起事?太太不用指望,我妹妹是個閨閣小姐,也不好張羅白事。”
香蘭道:“你要信得過,我便幫你理一理。”
宋柯遲疑道:“你能行?”
香蘭笑道:“怎麼不行?若是辦不好,我再向你討主意罷。”
宋柯見香蘭笑顏如玉,原本煩躁的心便靜了下來,暗道:“眼下宅子裡也缺個能料理的人,讓她去辦罷,實在不成有我收拾就是。”點頭應了,又從賬上支了一百兩銀子,暫且不提。
香蘭便操持起來,將後座的一排房子挑出一間做了靈堂,從庫裡找了白布,裡外裝扮,另打發人去買香蠟紙錢等各色物什、棺木等物。
宋柯中午回來時,一切都已齊備。他往靈堂裡轉了一遭,給芳絲上了一炷香,只見郭媽媽目光呆滯坐在靈堂裡,任人擺佈,彷彿已痴了過去。
宋柯回到屋中,香蘭正一筆筆對賬,見他來了,便道:“連同棺木,一共化了四十兩銀子,這是細目,你悄悄看。”
宋柯打眼一瞧,心下滿意。香蘭又道:“只是芳絲是在主屋死的,到底讓人膈應,大爺從賬上支了一百兩,餘下的錢不如換個房梁,另請了和尚來唸經超拔,一來解解心寬,二來也算告慰芳絲在天之靈。”
宋柯也因芳絲死在他母親房裡心中不自在,聞言道:“就依你說的辦。”去拉香蘭的手,道:“這一遭多虧了你,省了我的事。”
香蘭臉色微紅,將手抽回來。宋柯由此更看重香蘭,覺著她伶俐可敬,暫且不提。
當下,因天熱緣故,三日便起經發喪,寄靈於靜月庵,喪事辦得倒也豐富。宋姨媽免不了又跟著哭了一場,事畢又想將郭媽媽留下來。
宋柯皺了眉道:“芳絲死在這兒,娘要留郭媽媽,讓她天天觸景生情豈不傷心?不如送她去京城裡老宅,宋家自會給她養老送終。”
宋姨媽一聽有理,嘆了口氣便答應了。
卻說郭媽媽心裡還盼著宋姨媽能將她留下來,誰想一直待到喪事完結了,宋姨媽還沒動靜。她忍不住跟人哭訴:“我一個老婆子孤苦無依的,不知道日後能上哪兒去……我也是真心離不開太太。”
只是她如今住在後罩房,跟宋姨媽難見一面,且如今在宋姨媽身邊伺候的是卷華,得了宋檀釵的令,將口封得死死的,又告誡小丫頭子,故而郭媽媽哭訴的話一星半點也沒傳過來。
芳絲下葬已畢,宋柯又催著郭媽媽上路,她也不好在留,趁著宋柯不在的功夫,去給宋姨媽磕頭。
進到內院,只見香蘭穿著桃紅粉白二色鳳尾衣裙,鮮亮得彷彿花兒上的露珠,顧盼生輝,正同卷華說著什麼,兩人捂著嘴吃吃笑了一回。
郭媽媽紅了眼,心中暗恨:“若不是這小妖精來,我女兒何至於好端端的就沒了性命!如今她活得自在滋潤,可憐我女兒死得這樣慘……”將滿腔的怨毒都遷怒到香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