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太太來,可是想有事和廠公說?”
明人不說暗話,要真的毫無所求,也不會巴巴的上門認親了。
果然馮氏笑笑,“太太說的是,我嫁的早,沒來得及和廠公多走動走動,後來跟著外子在外頭奔波,好不容易才在杭州府安定了下來,這次要不是恰巧路過,還真遇不上。”她說著,小心的打量寶馨,寶馨面上平和,也沒有喊打喊殺的樣兒,心裡才不撲通撲通跳的厲害了。
“我年輕不懂事,之前不知道面前坐著的是長輩。收了長輩的禮兒確實不應該。”寶馨說著站起來,雙手交握在腹前就給馮氏道萬福,馮氏哪裡真敢受她這一拜,唬得扶住她,“這可使不得。”
寶馨真心假意的抬頭,“之前終究是失禮了。”
“之前你又不知道,哪裡能怪在你身上。”說著就來攙她,寶馨順勢起來。
“下回我親自上門賠罪。”寶馨嘴裡說著,腰桿子卻已經挺的筆直。
當年的官司,馮氏知道的並不清楚,如她所說,嫁的早,見過馮懷和寶馨,有印象。可也沒再多一層,回頭沒瞧見這兩個人,也沒有太往心裡去。
馮氏不敢拿大,在那兒站好了,“懷哥兒也有好多年沒有回鄉了,沒成想還能在蘇州再見著。”
馮氏不知前塵往事,只當馮懷自己淨身入宮。宮裡做太監的,要是有天能出頭,那要比外頭的那些個大人們都要威風,別說那些貧家子,就連讀書人都能狠下心,淨身入宮去。
寶馨眼裡瞧著馮氏眼裡的感嘆,心裡冷笑,她握緊了手,“既然長輩來了,那麼我這就去告訴廠公。”
馮氏攔住她,“這就不必了,我過來只是瞧瞧有沒有認錯人,並沒有別的意思。”
她說著,嘴裡說先走的話了,“我打擾這麼段時日,也該走了。”
“才來怎麼就要走呢?我待會吩咐人給您置辦桌酒席。”說著寶馨就要吩咐下去,又被馮氏拉住。
“這麼晚的天了,家裡還需要我照看呢。”
寶馨這才點頭,親自把她送到門口。
瞧著馮氏出了門,寶馨調轉過頭去找馮懷。今個馮懷不在,堪堪擦黑才回來。跟在身後的曹如意瞧見寶馨,眉開眼笑,“徐姑娘來的正好,馮爺爺叫小的們買了點桂花條糕,剛出的,這會子還熱著呢。”
馮懷拉住她的手腕,語帶調笑,“怎麼?我不在你心裡怕?”
寶馨顧不得馮懷嘴上的調笑,“我有事和你說。”
說著拉著馮懷就往書房那兒走,留下一眾目瞪口呆的隨從。曹如意跟在馮懷身邊久了,早就見怪不怪,提著糕點過去,親自把桂花條糕擺在桌上才給他們把門關好。
寶馨把馮氏的事和馮懷說了,馮懷面上的笑緩緩消失。
“她的夫君是哪個?”
“我沒記錯的話,應該是浙江都司指揮僉事。”寶馨回憶一下。
馮懷滿臉冰霜,手裡牙扇敲在脖子上。早年的官司,是他心底下的恨,多年時光如同流沙,把這份恨深深的埋藏起來。若是有一日爆發,勢必如同猛虎,非得見血不可。
“浙江都司的官兒,”馮懷回憶一下那日給遞上來的帖子,印象也不怎麼深刻。他不是什麼人都能見著的,下頭人就能把拜見的人給篩過三四遍。
“馮家人混到這個地步了,”他鼻子裡頭冷冷重重的哼了聲,“一個女婿才做到指揮僉事,離出頭恐怕沒盼頭了!”
都指揮僉事,好歹也是正三品的官兒。到了他這兒和白菜似得,半點不值錢。
寶馨牙酸一下,她坐在他手邊,“既然馮氏知道了,恐怕其他馮家人也知道了。”
馮懷丟開扇子,仰首靠躺在圈椅裡,他兩眼睜開,直勾勾盯著上頭的屋樑,“既然知道了,那就叫他們來吧。”
“真的想好了?”寶馨再問。
馮懷頷首,她見狀也不好說什麼,馮家的事,還是要他自個了斷。
馮懷也不含糊,第三日就將馮家裡頭舉足輕重的幾個人給請入了府,等到夜裡,曹如意來敲門,“徐姑娘您快去看看!”
寶馨開門就見著曹如意焦急站在門口,“怎麼了?”
曹如意呵腰,“徐姑娘,馮爺爺那兒瞧著有些不對勁,您趕快過去瞧瞧。”
寶馨沒有半刻遲疑,立刻去了馮懷那兒,一到花廳那兒,濃厚的酒味鋪面而來。
她快步進去,只見著馮懷站在窗前,窗戶大開,他頭上的方巾不知道掉到哪裡去了。頭髮都用一隻金冠束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