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清輝雖貌似清冷,實則心底怒極,不然也不會貿然來到江夏王府,更不計一切地跟江夏王對上,然而來至這院子後,乍然看見這樣落花滿地的一幕,那心底的憤怒之意忽然不知為何,竟翻做了細細地傷哀之意。
心頭一亂,腳步便有些遲延,白清輝徘徊之時,耳畔忽聽趙黼低低道:“愛妃不是病了麼?身上是哪裡不好?過來……讓本王為你……”
不知是不是因他對江夏王素有成見,總覺得這聲音大不懷好意。
白清輝皺眉看向前方,這才發現趙黼不知何時竟進了屋內,隔著那朦朦朧朧淡櫻色的窗紗,不聞有人回答,只一聲微微帶痛的悶哼傳了出來白清輝聽得明白,眼神微變,喝道:“王爺!”邁步急奔入內!
且說先前,白樘白四爺跟任浮生兩人料理過素閒莊之事後,仍舊出鄜州城,便往京內趕去。
晚間投棧,浮生伺候四爺洗漱過後,見他對著桌兒自看書,浮生便也對面的凳子上坐了,抽出腰間寶劍擦拭。
然浮生的心思何曾是在劍上,一邊兒撫那劍身,一邊兒頻頻拿眼睛看白樘,只是不敢擅問。
室內只聽見白樘輕輕翻書的聲響,燭光搖曳中,眉眼才褪去幾分威煞之氣,依稀多了些許溫潤之色。
許是見四爺眉眼兒透著幾許恬淡之意,浮生嚥了口唾沫,方笑道:“四爺,先前去都去了素閒莊,為什麼多留一會兒都不曾,匆匆地就走呢?我可是好不容易才跟鳳哥兒見上一面兒。”雖是如此,卻仍是不曾對面兒仔細相談,讓浮生十分懷憾。
白四爺聞聽,卻仍是眉眼不抬,仍看著書頁,一直把那一段都看完了,才淡聲說道:“你既如此多情,何不留在莊上就是了,且省了我的心。”
任浮生摸著頭笑道:“我自然是要跟著四爺的,四爺去哪兒,我便也去哪兒……不過,原本咱們都走到半路了,為何四爺匆匆趕回去,莫不是就料到了素閒莊上會有危難,是特意回去救鳳哥兒的?”
四爺不做聲,他不開口之時,整個人彷彿超然物外,對周遭種種都是置若罔聞。
這疑問窩在心裡良久,浮生又是個藏不住事兒的,索性便又道:“只是四爺一片好意,卻也不說一聲兒的……鳳哥兒他們只怕沒頭沒腦,還都不知道怎麼樣的呢。”
白樘聽了這句,才又抬眸看了浮生一眼,道:“只自無愧於心就是了,難道還要張揚的天下皆知不成。”
浮生趁機忙又問道:“可是四爺又怎會知道王典在素閒莊呢?”
白樘長指一動,細微地嘩啦聲響,又翻過一頁書,此刻卻並不是仔細看書,白樘微微抬眸,眼神裡卻有些遲疑。
浮生卻已迫不及待地湊了過來,白樘見狀嘆道:“王典是個睚眥必報的兇惡小人,原本遍尋不著之時,我以為他趁此機會逃之夭夭了,直到我想起……”
白樘欲言又止,心底卻想起素閒莊上那青玫丫頭出事的那日。
——那天,他本是去素閒莊見雲鬟的,其實以他的性子、身份,本不會做此破格唐突之事,畢竟對方只是個小女孩子罷了,很不該親自“登門造訪”。
只因,一來在縣衙公堂上見她獨立相抗黃誠,那份氣度談吐,舉手投足,皆是不凡……二來,不由就想起了昔日那件始終無法忘懷的舊事。
再加上浮生一直在耳畔嘀咕“鳳哥兒鳳哥兒”,那日他才偶然動興,便親來了素閒莊,誰知卻不巧地竟撲了個空……
待暗哨報信,白樘跟杜雲鶴兩人趕到樹林之中。
杜雲鶴自護著趙六而去,而他因聽聞死了人,本能地便快步入林,彼時火把的光閃爍,照的樹林中光怪陸離,若鬼影爍爍,而若干大人身影之中,是那個小小地人影,伶仃立在眾人之間。
白樘不知的是,一念生,一意動,不免便牽出更多來。
他一探素閒莊,二抱鳳哥兒回莊上……這兩件事,卻都落到了有心人的眼中。
起初白樘不以為意,畢竟對他而言公務在身,亦是最要緊的,分身分心給素閒莊也不過是一時之興而已,何況他此行緊迫,又著急回京,是以一刻也不耽擱,事情定了後,便立刻啟程。
然而在半路上,卻總覺著心神不寧,總覺著似乎忽略了什麼……
他經年辦案,六感自跟尋常人不同,一旦發覺異樣,便細細尋思先前自個兒的一言一行,可自省之下,卻覺著一切皆都規矩嚴禁,並沒什麼不妥之處,只除了……
——那一遭兒的素閒莊之行,對他而言,卻是破格所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