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林奶孃因聽見了,便顧不得,忙道:“侯爺,好端端地怎麼送姑娘去家廟?她、她倒是犯了什麼錯兒呢?”——從來除非是犯了錯,亦或者是一心求佛向道的,不然絕不會把家裡的子女往家廟送的,是以林嬤嬤驚心著急。
崔印卻和顏悅色道:“方才說的極清楚的了,哪裡是犯了什麼錯,不過是為了鬟兒好就是了。鬟兒,你覺著為父說的如何?”
雲鬟早已經垂了雙眸,淡淡道:“父親說的極是,我自然是聽父親的。”
崔印鬆了口氣,笑道:“我知道你從來乖巧孝順,你且放心,等捱過了這段日子,自然就無礙了,橫豎都是為了你著想。”
雲鬟又道“是”,林奶孃在旁乾著急,可又怕多嘴忤逆了侯爺。
崔印吩咐道:“你把貼身的東西略一收拾,明兒一大早就出城,是了,也不用跟著的人,你自個兒一個,顯得誠心。”
雲鬟哪裡是“誠心”,早就“涼心”,只垂了頭。
林奶孃也瞠目結舌:“侯爺,這如何使得?好歹讓奴婢跟著姑娘,有個伺候什麼的?”
崔印道:“不必了,你幫著把要用的物件兒略微收拾就罷了。”說完之後,竟自去了。
林奶孃呆呆回來,看著雲鬟,卻見她垂眸靜默,面上無悲無喜。
忽然又想到先前早起眾人玩笑的話,哪裡想到,竟然這樣快一語成讖呢?
林奶孃走到跟前兒,心裡忽然有些悲酸,便把雲鬟抱住:“姑娘……”
雲鬟眼底有些微潮,見奶孃如此,她卻反而忍住了,笑笑道:“嬤嬤,又怎麼了?父親是為了我好。正好兒我也想清靜清靜,還求之不得呢。”
林奶孃早忍不住落下淚來,聽她這樣說,又不敢過分悲傷,便轉過身去,拿了帕子拭淚,心中萬般怨念惱恨,只不知說什麼好,半晌方喃喃道:“早知道是這樣……先前,就該不管不顧地走了……回來做什麼!”
雲鬟雖聽見了,卻只當沒聽見的,起身站了會兒,便去收拾東西,走到床邊兒看著季陶然送的小牛犢兒,自然是要帶著的,便抱入懷中,慢慢地坐在床邊兒出神。
次日絕早起身,林奶孃跟露珠兒送出來,依依不捨地送了馬車自去。
此刻天還未亮,街上行人稀少,雲鬟垂眸靜坐車中,把前塵往事極快想了一遍,面上便有了一絲涼涼淡淡地笑:原本崔老夫人就不喜歡她,這一次裝病不去赴宴,只怕惹怒了老夫人,故而藉口打發她去家廟,也是有的。
也不知走了多久,應該是出了城了,雲鬟也懶怠看,只抱著包袱靠在車壁上養神,耳畔聽見隱約人聲,她也不理會,直到有人道:“請姑娘下車。”
雲鬟開了車門,抱著包袱下車,雙足落地之時,抬頭一看,忽地驚住了:卻見眼前的並不是什麼家廟,卻像是一座宅院的角門。
左右再看,忽又發現這兒並不是城外的模樣,雲鬟遲疑間,前方一個小丫頭垂手站在角門處,道:“姑娘快請進來。”
雲鬟遲疑道:“這是哪兒?”
丫頭催促道:“有人等著姑娘呢,閒話休說,快請進來就知道了。”
雲鬟見她似有不耐煩的樣兒,越發莫名,回頭卻見那馬車早已經自顧自去了,身邊兒竟再無一人。她略一遲疑,只得抱著包袱隨著那小丫頭走了入內。
才進了門,那丫頭就立刻把門關上了,轉身頭前領路。
雲鬟略微有些忐忑,舉目看去,卻見眼前是一片花園子,那小丫頭在前走的飛快,雲鬟待要問她幾句,她卻總不回頭。
後無退路,雲鬟咬牙隨之往前,出花園,穿過抄手遊廊,又經九曲橋,過兩座穿堂,一刻鐘左右,終於來至一座明堂跟前。
那丫頭也不多話,只示意她入內,便又如飛地離去了。
四周無人,此刻日頭初起,陽光從屋簷頂上照射進來,院子裡的花草樹木竟是極茂盛的,許多花樹竟有一人高,在太陽光之下,參差斑駁,搖曳影動,空氣之中有一股草木的新鮮之氣。
日色落在她的雙眸中,有些微微地耀眼,雲鬟眯起雙眸看了會兒,望見屋頂上的瑞獸,沐浴光中,威武森嚴。
雲鬟張望半晌,瞧不出究竟,吁了口氣,才要回身進廳,便聽有人低笑了聲,道:“你只顧在外面呆看什麼?裡頭有老虎會吃了你?”
乍聽這把聲兒,雲鬟簡直不能信,猛然回頭,卻見日光照進明堂,裡頭有一個人正負手踱步走了出來,太陽光慢慢地從他腳下上移,一寸一寸照亮了那繡雲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