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翠見清輝來了,蔣勳面上生輝,她心裡喜歡,私底下便把蔣府的事兒都同阿澤說了,阿澤氣的叫道:“怎麼竟有這樣毒心的人?不想著好生照料血親遺孤,反而想謀財害命不成?這樣的黑心種子,我告訴四爺,讓四爺懲戒他們。”
蔣勳雖不曾對清輝說,但清輝人極通透,先前罵曹氏那些話其實都帶出來了。
夜間,兩人同榻而眠,蔣勳摸著他的手,道:“你怎麼來看我呢,我以為自個兒要死了。再也見不到你了。”
清輝道:“胡說。先前季陶然也說來探望你,只不過昨兒他跌傷了頭,不得來了,你別隻顧亂想,快把身子養好就是了。”
蔣勳因困在宅內,竟不知外頭訊息,忙問:“陶然哥哥怎麼傷著頭了?可要緊麼?”
清輝怕他聽了那些可怖之事,反添了煩憂,就道:“是他胡鬧傷著的。”
蔣勳盯了他一會兒,忽然道:“你不必瞞著我了,我聽說昨晚上,韓敏死在書院裡……只怕陶然哥哥受傷,跟這個有關?”
清輝見他竟知道了,便道:“是。不過無礙,養幾日就好了。”
蔣勳垂頭不語,清輝安撫道:“你不必怕,大理寺已經在加緊找尋兇手了。”
不料蔣勳輕聲道:“我並沒有怕。”
清輝轉頭看他,卻見燭光裡,蔣勳雙眸之中帶著憂愁之色,喃喃道:“我不怕兇手,我反而更怕宋邰韓敏他們……”
清輝心頭微震,想到自個兒發現蔣勳那日的情形,清輝就說:“你……其實不該怕他們,正如我父親所說,做了惡事的是他們,為何咱們反畏手畏腳起來?你的性子就是太和軟了些,他們才這樣肆無忌憚地欺負你,宋邰韓敏他們如此,曹氏也是如此,豈不見曹氏聽聞我要告訴父親,她立刻便怕了,書院裡的事,我們也很該去同院長說明,院長自會主持公道……”
誰知才說到這裡,清輝就覺得蔣勳一抖,眼裡更透出恐懼之意。
清輝察覺有異,欠身坐起來,問道:“你怎麼了?”
蔣勳沉默著轉過身去,慢慢蜷起身子,縮起了雙腿,雙手臂抱著身子,低低地把頭窩在胸口,乃是一個逃避畏懼之態。
清輝用力把他拉過來,遲疑問道:“到底怎麼了?莫非還有什麼……不能跟我說麼?”
忽然之間清輝停口,卻見蔣勳閉著雙眼,眼中的淚卻仍無聲地流個不停。
清輝窒息,心道:“這是怎麼了?我方才不過說……不該怕他們……跟院長……”說到“院長”兩個字,忽然之間身上寒意陡生!
宋邰、韓敏跟院長,看似並沒關聯,然而……宋邰臨死之前據說去見過“院長”,韓敏又曾供認過“院長”。
再加上那夜趙黼攔住了方荏,想來,宋邰臨死之前見過的最後一個人是方荏,而韓敏死後,卻也是方荏第一個發現的屍首。
再加上如今蔣勳的異常反應……清輝用力把蔣勳拉起來,冷冷道:“你到底瞞著我什麼,又到底是在怕什麼?”
蔣勳搖頭,淚水四處零落,清輝喝道:“你若還當我是哥哥,就跟我說實話!”
蔣勳睜大雙眼,見清輝動了怒,才深吸一口氣,終於哽咽著低語道:“院長、院長跟他們……是一樣的……”他的聲如蚊訥,又顫顫發抖,幾乎令人聽不清楚。
然而清輝卻聽得一清二楚,可任憑通透機變如他,一時都無法領悟何為“一樣”,甚至在反應過來之後,也不敢相信。
清輝盯著蔣勳,向來冷靜如水的眼中,陡然生出兩團火來。
且說阿澤因聽丫頭翠兒說了許多府內之事,見夜深了,正欲去睡,忽然見清輝的小廝急急跑來,拉著他道:“不好了,少爺不知怎麼,竟要出府去!”
阿澤呆道:“這會兒又出什麼府,都要宵禁了。”
小廝急道:“是蔣少爺叫我來說的,說叫千萬攔著少爺,別讓他出去闖禍!”
第89章
密雲似蓋,雪落如塵,正是妝點山河,亂迷人眼的時候,在迴廊對面出現的那人,卻更是風姿卓絕,皚如山上清雪,皎若雲間之月。
郭建儀萬萬想不到小唐竟會在此出現。
大約是因方才有些心神動盪,只顧注目應懷真去了,因此竟不曾留意周遭,更不知道小唐是幾時來的,看了多久,心中竟無限不安。
他素來敬終慎始,克己慎行,從來不曾失禮人前,不料今日這一陣兒恍惚,竟偏給個最通幽洞微、明鑑萬里的人撞個正著。
也不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