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鬟轉頭,看向來的三人,卻見耿飈跟杜惟忠兩人衣冠整齊,只柯憲身著中衣,披著一件外衫,正抱臂挑眉地看過來。
此刻那巡夜人就將有賊的話說了,那三個面面相覷,柯憲笑道:“著實有趣,我們來此住了這許多日子,也不曾見有半根賊毛,如何謝大神探頭一次入住,這賊便如此給臉?難道這賊不曾聽聞咱們謝典史的大名兒,偏來撩虎鬚不成?”
曉晴心裡本還有些忐忑,忽地聽他這話裡頭似有挑釁嘲諷之意,便忍不住道:“你說什麼?”
柯憲道:“我說的這般清楚,如何你不懂?這會館之內向來安靜,怎麼住了個是非之人,便生出是非來了。只怕是試圖無中生有,指望鼓惑人心,也未可知。”
曉晴豎起眼睛,道:“你不用在這裡胡說八道,指桑罵槐的,原本是我親眼看見的,那賊……那賊……”
柯憲笑著斜睨她,見她杏眼桃腮,頗有幾分姿色,便打斷她的話頭,道:“你們家的公子,多大年紀了,還要個丫頭來貼身服侍?我們浙東的人,雖被人稱呼文弱,卻也不曾如長不大的奶包兒一樣,就算上京銓選,也要丫頭不離身兒的呢。”
曉晴原先被那“死人”嚇得失神,此刻被柯憲激的火起,便從頭到腳看了他一眼,道:“那是因為我們公子天生富貴襯得起,配帶著丫頭貼身兒服侍!不像是有的人,賊眉鼠眼一身窮酸惡氣,別說是丫頭,連個小廝也是配不起的!”
耿飈跟杜惟忠聽了,雙雙笑起來,又道:“好個伶俐口快的丫頭。”
柯憲不想曉晴竟會這樣牙尖嘴利,一時語塞,卻又面帶怒意。
曉晴還要再說,雲鬟舉手示意她停口,道:“既然同住會館,參與銓選,便是緣分,這些口角請哥哥不必放在心上,既然今夜無事,還請各自安歇,我的丫頭多有冒犯,我替她賠個不是。”說著,便團團做了個揖。
那耿飈跟杜惟忠見了,忙也舉手回禮。
只柯憲哼道:“你卻來做好人?我卻不領這情。是了……早聽聞謝典史的大名,在會稽一帶可謂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如今才上京就遇見賊蹤,不知謝典史能不能將此賊捉到,讓我等大開眼界,心服口服呢?”
雲鬟看了柯憲片刻,目光從他面上移開,方淡淡道:“這賊只怕並無惡意。何況此刻已經走了,不必再驚動,時候不早,還是各自安歇罷了。”
杜惟忠道:“小謝說的是,咱們還是回去睡罷了,有什麼事兒明日再說也使得。”
柯憲皺眉,狐疑不定地看了雲鬟片刻,終於也跟耿飈杜惟忠兩人一塊兒去了。
當下曉晴便跟雲鬟同又入內,關了院門,曉晴便拉住雲鬟:“主子……”
雲鬟吩咐道:“明兒你叫阿喜跟阿留兩個都進來住吧。”
原來雲鬟雖從可園帶了小廝阿喜,趙黼又給了一個阿留,可雲鬟自忖身份特殊……因此並不特意讓他們兩個在院子裡,只住在會館另外安排的住處罷了。
曉晴忙答應了,兩人又上樓進了房中,曉晴惴惴不安,又道:“主子,我真的不曾扯謊,果然看見有個死人,主子方才……怎麼不告訴他們呢?”
雲鬟道:“這件事有些蹊蹺,何況咱們初來乍到,又無憑無據,貿然鬧出來,只怕不妥。”
曉晴心有餘悸,又疑惑說道:“主子,我親眼見了死人的,如何一轉頭的功夫竟然無影無蹤了?主子,我有些怕。”
雲鬟笑了笑:“你也有怕的時候呢?”
曉晴見她笑影比燈火之光還明亮三分,才也跟著露出笑容,卻又道:“我也跟主子一樣,覺著這件事很古怪,那個死人,滿頭是血,樣子又可怕,這一眨眼的功夫不見了,總不會是我見了鬼呢?”
雲鬟若有所思道:“你可記得咱們先前從鄜州上京,在洛陽客棧裡的那件事麼?”
曉晴如何不記得?當時是林奶孃看見殺人,又夜半見到臨窗死屍,嚇得幾乎也跟著死過去,最後還是雲鬟跟薛君生兩人聯手查出究竟,此事還正驚動了白樘白侍郎。
曉晴忙道:“主子,難道這次也是有兇手害死了人,不慎給我瞧見,又飛快藏起來了麼?”
燈影下,雲鬟抬指輕輕敲著桌面兒,思忖說道:“未必……你把方才經過再仔細同我說一遍,不得有什麼遺漏。”
曉晴忙細細又想,才說道:“我當時口渴,想起來喝茶……”說到這裡,忽然又道,“是了,我並不是因口渴醒來的,我聽見有些古怪動靜從門外傳來,就彷彿有人在推門似的,只是當時記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