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黼也並不惱怒,只輕聲道:“你若不回答,橫豎要回京了,我親自去問薛君生就是了……”
他本來並沒別的意思,誰知聽在雲鬟耳中,卻彷彿要挾一般,頓時面色便冷了幾分,眼底也泛出幾分不悅來。
趙黼哪會不知?便笑說:“你這是什麼和善的表情?你沒回京大概不知道,你的薛哥哥如今也是今時不同往日了,縱然我見了他,也要客客氣氣的。不然我四叔恐怕也要不與我甘休。”
雲鬟見他笑吟吟地,仍有些不敢放鬆,便道:“當真麼?”
趙黼道:“騙你做什麼,就差這麼幾步路就進了京了,我自己找不自在不成?”
雲鬟略鬆了口氣,便將手臂從他手中抽了出來,轉身走開兩步,卻又停下。
此刻船行如箭,底下河水濺起浪花,兩岸蒼山如墨畫。
而眼前江面,濤走雲飛,山巒城鎮隱隱,江水泛波……甚是波瀾壯闊。
雲鬟凝視前方,半晌,略回頭道:“我雖然想跟世子兩不相干,但是……也並不想看你有什麼意外。對我而言,世子雖則曾如夙世仇敵一般,但是對更多的人而言,世子卻是……獨一無二的守護者。不可或缺,也不容有失。”
她的聲音很是平靜,此時此刻,聽著有些似是白清輝那種冷冷清清的聲調,但是在趙黼聽來,卻彷彿驚濤駭浪,雷霆閃電,竟讓他整個人呆站在原地,無法動彈。
雲鬟說完,便又走兩步,進船艙之中去了。
當夜,船果然來至津門外碼頭,雖已經接近天子腳下,卻因天晚了無法進城,因此數百艘船隻都停在碼頭處,又有大半兒棄船上岸,尋覓客棧住宿,等待次日再乘車進京。
艾老爺的船隻才停靠妥當,就見後面兒也有一艘船來到,回頭細看,卻見有個丰神俊朗的青年站在船頭,正打量著他。
艾老爺忙滿臉堆笑,拱手作揖:“趙爺,真是巧,這麼快又遇見了,趙爺也是要上岸?”
趙黼只一點頭,便道:“我正想呢,不知道哪一家兒客棧妥當,哪一處地方好玩兒。”
艾老爺哈哈說道:“八大胡同那邊兒是最好玩的,要什麼有什麼,我住在獅子林那邊兒的同福客棧,那是極好的,上京的官宦們都住那處。只不過要早些定好,不然晚了就沒房間了。”
趙黼說道:“你像是很清楚這地方,倒是經常來呢?”
艾老爺還未回答,就聽見身後有個聲音笑道:“爺見了人就忘情了,有什麼話,也上了岸再說呢。”說話間,便見艾夫人從艙內走了出來,抬頭時候,便又瞥了趙黼一眼。
淡淡夜色中,趙黼眉頭一蹙,此刻,他忽然隱約想起來,曾經在哪裡見過這位“艾夫人”。
第235章
目下本朝兵部有兩位侍郎,一位葛驚鴻,另一位楊侍郎,年事已高。
趙黼所記不錯的話,楊侍郎將於半年後請辭,繼任者,是現任的兵部主事隋超。
隋超乃山東人士,因外出遊學之故,不免疏慢了家中,髮妻因操勞過度早早亡故,只有一個妹子伺候父母。
等隋超考中科舉之後,父母也因年老體弱相繼離世,隋超便將妹子嫁給當地一名小吏。
後來隋超入了兵部,聲名鵲起,他的妹夫——這名小吏因先前曾進京過兩趟,著實羨慕天子腳下的風光。且又自覺在當地碌碌無為,又貪戀京城繁華之地,便百般攛掇娘子,終於選定某日,上京投奔隋超。
這一賭果然贏了,他們兩口子上京之後,隋超於半年後從主事升為兵部侍郎,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只可惜……隋超是個福大命薄之人,在擢升為侍郎還不到一年的時間,就暴病身亡。
當時趙黼也曾去“弔唁”過。
津門渡是天子腳下第一大渡口,碼頭上聲音嘈雜,三教九流,龍蛇混雜。
趙黼不敢放鬆,見底下人搬執行李等,他便一手握著雲鬟的手腕,一邊兒將此事說明。
雲鬟聽罷,說道:“原來這艾老爺,就是前去投奔隋主事的那名小吏?”
趙黼說道:“應該就是此人了,不過當時我並沒有見過他,反而是他的那內人……我無意中曾瞧了一眼。”
雲鬟琢磨問道:“她縱然上京投奔,也是個內宅之人,你如何能見到,又如何偏能記住?”
趙黼見她問的詳細,那手忍不住順著腕子往下,竟握住她的手兒,又在掌心裡輕輕撓了撓。
雲鬟側目看他,眼神泛冷。
趙黼倒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