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樘將那一枚白子擎起,微微落下,不偏不倚地放在她的掌心裡。
雲鬟瞧著那白色的玉石棋子,掌心裡一點涼,又有些微溫,她抬眸怔然,卻見白樘深看她一眼,復又轉開目光盯著棋盤。
心頭一動,雲鬟微微眯起雙眸,沿著白樘的目光看過去……他,像是在盯著某一處。
雲鬟暗中屏住呼吸,將白子捏了,低頭看著棋盤,果然便緩緩地落了下去。
雲鬟雖在落子,雙眸卻盯著白樘,卻見他的眼中透出些許笑意,暗暗鬆了口氣,“啪”地一聲,白子落定。
睿親王正在驚異於她居然真的能將整盤棋恢復如初,待聽得這一聲時候,略有些回神,便凝眸看去。
誰知一看之下,卻又驚得雙眸微睜,有些不敢信似的。
原來雲鬟這最後一子,正是趙世捏在指間,將落未落的那一子,然而卻並非是下在中央,而是在旁側犄角上“頂”了一下。
這一角,是趙世跟睿親王兩個都忽略的一步棋,甚至從未想到可以在這一處廢棄之地落子。
但偏偏在此一頂,原先趙世已經透出敗像的棋路,忽然便“活”了過來。
看似是一處廢棋,卻彷彿牽制了睿親王的種種後招,果然是真正的“金角銀邊”,殺招立現。
睿親王幾乎不敢信,看看落棋,又抬頭看向雲鬟,繼而看向趙世、白樘……卻說不出一個字。
趙世此刻正也在打量那一步棋,眉峰微動,老皇帝笑道:“好!”
雲鬟回過頭看白樘,卻見他向自己輕輕眨了眨眼。
此刻趙世悠悠然對睿親王道:“親王,該你了?”
睿親王連吃了兩個憋,一口氣幾乎噴不上來,先前的銳氣全消,勉強拿了黑子,端詳了半晌,終於棄子,道:“果然還是皇帝陛下棋高一著,我認輸了!”
趙世撫掌大笑,又道:“親王這會兒可信了麼?”
睿親王明白,果然是老皇帝故意做給他看的,然而此刻也顧不得再有其他想法,只是一個心悅誠服罷了,拱手垂首道:“大舜人才輩出,我國所不能及也。”
因趙世要詢問白樘案情詳細,便命雲鬟先行出宮,睿親王順勢起身告退。
雲鬟先出了御書房,頭前內侍領著,才走了數步,便聽得身後睿親王道:“謝主事且留步。”
雲鬟回頭,見睿親王快步追了上來,含笑道:“我也正出宮,就跟謝主事同行如何?”
雖然睿親王生得不似遼人般兇惡,談吐又似風雅,但畢竟是遼人,雲鬟心中不免忌憚防範,便道:“殿下可是有事?”
睿親王道:“沒什麼事,只不過同你閒話罷了。”
雲鬟不語,只礙於對方的身份,便同他一塊兒往外而行罷了。
睿親王見她默然無聲,便仔細打量,卻見生得白皙秀麗,風姿卓絕,不由道:“我先前曾見過白尚書的公子,那也是個金玉冰雪般的人物,先前雖然早聽聞謝主事大名,只不過親眼相見,才知道竟如此難得。”
雲鬟只垂著眼皮道:“親王過獎了。”
睿親王笑道:“我是誠心誠意,果然天地靈秀之氣,都在中原地方了。這番我上京來,見識了多少不凡的人物,皇太孫殿下自然不必提了,再比如你們的白尚書……”
雲鬟長睫微微一動,睿親王見那內侍在前頭三四步遠,便放低了聲音道:“方才最後那一步棋,並不是皇帝陛下原本會落的棋路,應該是……白尚書暗中指點你下的,我說的可對?”
雲鬟想不到他竟也察覺了,心中雖驚,面上卻仍是淡然之色,道:“我並不懂親王殿下在說什麼,我不過是按照殿下跟聖上對弈的路數恢復的罷了。”
睿親王見她不認,便只一笑。
雲鬟知情與否,蕭利天不知,但他卻明白,倘若雲鬟只將棋局恢復,只怕並不是老皇帝心裡所最願的,恢復棋局事小,至關重要的,是最後那一子。
趙世為什麼會撫著手腕,為何會發那些感嘆,蕭利天知道,白樘只怕也知道。
所以,才會有最後那關鍵一子。
金角銀邊,反敗為勝。
——刑部尚書,那可真是個滴水不漏的人物。
漸漸地兩人出了午門,睿親王的那些侍衛們見他同雲鬟出來,便都打量。
雲鬟跟白樘進宮,只阿澤跟一名刑部的差官隨身跟隨,這會兒見她出來,阿澤便道:“四爺呢?”
雲鬟道:“尚在宮內。我先回刑部,你在此等候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