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說兩句,白樘便把先前跟雲鬟提及的疑慮說明,道:“若是蕭忠已然身死,兇手大可不必再冒險加上一刀,難道蕭忠當時並沒有死?”
季陶然道:“正要同尚書說明,那會兒他已經死了。”
白樘問道:“何以見得?”
季陶然畢竟也算是閱盡千“屍”,侃侃而談道:“先前驗屍之時,便發現有些異樣,昨兒開始又翻遍嚴先生所留的著作,經過詳細翻閱,發現嚴先生記載:生者跟死者,在兩種狀態下被人刺入剖開殺死,肌理等狀態也自不同,先前我檢驗蕭忠的屍首,創口肌理鬆散,可見是死後又被殺。”
也跟先前季陶然屢次驗屍所得經驗相合了。
終於解決了一個難題。白樘面露讚賞之色,卻復思忖:“可是兇手為什麼要多此一舉?”
兩人面面相覷,季陶然道:“至於這蕭忠為何死在水裡,因屍首被毀,自然也無法確認是不是被淹死的……”
白樘一邊聽著,一邊兒拿起那屍格冊子又看,翻了兩頁,擰眉道:“蕭忠的臟器殘缺不全,半個胃都不見了?”
季陶然道:“正是。腸斷不說,還連心都給剖開了……真真是‘血海深仇’也不足以形容。”
白樘聽到“血海深仇”四字,臉色微變,扶額想了片刻,回頭吩咐侍從:“速速去把謝主事叫來。”
第421章
雲鬟匆忙趕到行驗所,卻不知如此著急,是為何事。
白樘正跟季陶然低語,見她來到,便止住道:“謝主事,我有一件事相問。”
雲鬟道:“尚書請講。”
白樘道:“那日在蘭劍湖畔,水軍撈取此兇器彎刀之時,你可也看見湖面情形了?”
雲鬟點頭。白樘道:“你且細細想想,當時湖面上,可有任何異狀?”
方才雲鬟未到之時,白樘也問過季陶然這話,然而當時天兒熱,心情又且緊張,當時聽調遣水兵打撈,季陶然也盯著看了半晌,卻記不得湖面有過什麼異狀。
而云鬟聽了白樘詢問,便凝眸回想當日情形。
剎那間,雖人在行驗所,卻彷彿又來至那一刻的蘭劍湖畔。
白樘,巽風……以及自己跟季陶然,對面的睿親王一行,均在眼前,栩栩而立。
當時白樘說明兇器便在湖中,幾個水兵早就準備妥當,當即潛入水中打撈。
雲鬟目光轉動,放眼看去,見遠處湖光山色之中,四五道影子消失在碧湖之上,水面兒彀紋層層推出去,偶爾有兩隻水鳥翩然掠過……似乎一切如常。
——“你可看見湖面情形了?可有任何異狀?”
耳畔又響起白樘的話,雲鬟凝神,又格外留意湖面上,卻終於看到那遠處湖面,似乎有些白點漂浮。
“那是什麼?”怔了怔,雲鬟不由上前兩步,再度看去。
那些小且模糊的白片兒慢慢擴大,終於看清輪廓。
——“是魚。”
季陶然跟白樘在旁邊兒,乍然聽見這句話,反應各自不同。
白樘不言語,只是眸色平靜看她,彷彿對這話並不覺得意外。
季陶然懵懂問道:“什麼魚?”
雲鬟回神,便道:“我記得……當時湖面上有些魚,奇怪的是,是已經死了的魚,足有十幾條之多。”
季陶然道:“我不太懂……死魚,又是何意?”
白樘卻緩步走到桌邊兒,長指輕輕地在他的那本屍格冊子上點了點。
季陶然垂眸看去,卻見那修長乾淨的指尖所點的,正是那個“胃”字。
剎那間,季陶然心頭靈光閃爍。
當即,由離火跟任浮生作陪,季陶然親自前往蘭劍湖檢視。
可畢竟因為天氣炎熱,那些漂浮的死魚,有多半已經腐爛,也有的被水鳥等類吞食。
季陶然勉強撈了兩條,任浮生遠遠地站著,捏著鼻子道:“季行驗,自打你進了刑部,這行驗所越來越五花八門了,先是馬車搬了進去,如今又來撈死魚,下次不知是什麼?”
離火笑道:“不要打攪季行驗辦差,你若覺著無趣,你也去撈。”
任浮生道:“我自己找不受用呢?唉……原本是個好地方,沒想到被遼人一來攪合,就變了風水似的,這魚死了,鳥兒也死了。”
季陶然正在包起那兩條魚,聽說鳥兒也死了,便順著看去,果然看見一隻白鷺死在旁邊草叢中,季陶然上前撥弄了兩下,見白鷺通身並無任何傷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