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樘道:“倘若讓蕭忠致命的,並不是那一刀呢?”
睿親王這才明白:“若不是那一刀,又是什麼?”
白樘道:“我在等行驗所的驗屍屍格。想必季行驗處會有發現。”
正說著,就見季陶然捧著一本簿子走到門口。
才要抬手叩門,驀地見兩人在內,季陶然將簿子夾了,行禮道:“尚書,親王殿下。”
白樘道:“季行驗請進,方才我正同睿親王說起你,不知可有什麼發現?”
季陶然走了進來,將簿子雙手呈上,白樘接了過去,從頭到尾看完,便轉給睿親王。
睿親王也看了一遍,皺眉道:“什麼?兇器有異?”
季陶然道:“不錯,刀,槍,劍,戟,或者直刀,砍刀,劍,匕首,鉤、刺等,留下的痕跡各有不同,但是蕭忠屍首上的痕跡,跟當日侍衛身上佩戴的全不吻合。下官又命尋了幾樣……終於發現,有一樣留下的痕跡相似。”
白樘道:“是什麼?”
季陶然道:“彎刀。”
睿親王神情更有些不好:“彎刀?憑什麼這樣說?”
季陶然道:“彎刀刀尖細而利,刺入之時,因要使力壓入,故而在屍首留下的傷痕,會呈現一個如彎刀刀鋒似的小小弧面,且根據屍首內臟被損的程度推斷,尋常的刀劍、直刀砍刀或者匕首、刺等,都不會造成那樣重大的傷損,起初我並沒想到是彎刀,只是在用鉤試驗之時,發現若是彎鉤掛住了內臟,才會弄成如我們所見的那般慘狀,只是若僅僅是鉤子的話,屍身表面的切口卻不會那樣平滑……所以我才認為是彎刀。”
睿親王垂眸,暗中吸了一口冷氣。
白樘將簿子合起來,心中瞭然,便看睿親王道:“方才我同殿下說起來,蕭忠身上的傷痕,是在眾位屬官再次下水之後才出現的……兇手或許是個潛水高手,一直伏在水中伺機動手,又或許,兇手並沒有別人……”
白樘頓了頓,忽地問道:“不知殿下的幾位屬官,用的是什麼隨身兵器?”
這也是方才聽季陶然說完後,睿親王臉色不妙的原因。遼人所用的兵器,跟中原之地不大一樣,因他們是行獵出身,慣常用的是那種鋒利的彎刃,先前在湖邊上洗剝獵物的時候……也曾用過。
只是前一刻還在興高采烈地肆意追殺獵物,誰知轉眼間,自己就也成了被殺的那個。
睿親王狐疑驚異,哪裡肯認:“尚書,你莫非是懷疑我的人?豈有此理,我隨身的人,又如何會自相殘殺?難道你真的是想找替罪羊,護著你們自己人?”
白樘淡淡道:“我只看證物說話罷了。”
睿親王冷笑道:“倘若真的如你所說,那麼請問,他們又是如何動的手?當時都急著去救護蕭忠,水裡人手眾多,岸邊也眾目睽睽……”
季陶然忽道:“眾目睽睽之下,也是可以殺人的,而且還會叫人看不出端倪。”
睿親王皺眉:“這是什麼話?”
季陶然道:“先前我聽謝主事說過在南邊兒的一個案子。有一名兇手,就當著被害者隨從的面兒殺了那人,可眾隨從卻仍一無所知。”
睿親王道:“笑話。難道那些人都是痴傻了?”
季陶然道:“並非痴傻,而是被手法矇蔽了罷了。”
季陶然所說的這個案子,自然就是骨面桃花案,那張小左便是神不知鬼不覺,談笑間除掉了盧逾,盧家的人還當是在路上被神鬼所害。
此案白樘自然也甚是清楚,將頭緒一理:“當時是在水中,倘若兇手表面似是救援,實則藉著湖水遮掩,刺殺了蕭忠……且當時情形慌亂,在旁人看來,自然不會有任何疑心。也唯有如此,才能解釋了為什麼先前眾人並沒有看出湖水裡有血跡,卻只在他們靠近的時候,血才瞬間湧漾。”
白樘說罷問道:“殿下,當時最先靠近過去的,不知是誰?”
睿親王緊閉雙唇,不肯回答。
這一日,宮中。
趙黼陪著皇帝說了半天話,候著皇帝睏倦睡了,又且無事,便要出宮。
正走到乾和殿,便看見前方有幾名侍衛打扮的在低語說笑。
趙黼本不以為然,誰知目光轉動,看見其中一人,他便走上前去。
這些人見他走了過來,又都紛紛見禮,趙黼道:“小柳兒,你怎麼在這兒?”
被問話的卻正是保寧侯之子柳縱厚,忙道:“今日輪到我當值,正進來換班的,殿下是要出宮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