巽風道:“早先,侍郎因發現了每一句詩裡都鑲嵌著被害者的名字,原本也想《錦瑟》這一首詩的最後一句,恐怕就是指的那兇手。後來從郭司空口中得知這’有眼卻無珠’等四句後,仔細推敲,卻發現……”
雲鬟眨了眨眼,巽風卻問道:“你可知道郭司空的本名叫什麼?”
雲鬟搖頭,便知道自己猜對了,可心中卻越發沉重。
巽風道:“郭司空的本名喚作‘正時’。——郭正時。”
雲鬟深深地吁了口氣,默然道:“我聽了‘何時與子歸’這一句,便覺著有些意有所指,原來果然這樣,既然如此,那麼……郭司空其實從一開始,就打定主意要跟這些人同歸於盡?”
巽風想到郭司空那形銷骨立之態:“他的身子已經撐不住了。”
雲鬟悄然問:“那、那他為什麼要見我?”
巽風也是滿面疑惑:“我也不知緣故,只是你不要去見他最好,郭司空雖然曾是個可憐人,然而……此刻他為了復仇,也落得滿手血腥,幾乎喪失了理智,更何況也不知他心中打著什麼主意,你見了他,只怕會有什麼意外。”
雲鬟卻道:“這邱以明舉止如此詭異,莫非真的是朱姬安排好了的?那麼剩下一個吳玉,會不會也……”
兩人只顧商議案情,說一會兒,思量一會兒,再去看一會兒白樘,不知不覺,寅時將過。
窗紙上微微地泛出灰藍之色,遙遠的巷落裡,有雞鳴犬叫的聲響隱隱傳來。
室內寂靜,炭爐裡的灰燼明滅。
桌上蠟燭燃了一夜未熄,燭光靜止,也似睡著了一般。
榻上,白樘輕輕咳嗽,然後慢慢地睜開雙眼。
太醫忙起身問道:“侍郎覺著如何?身上可怎麼樣?”
白樘定神看他:“有些口渴。”
此刻雲鬟卻正在外間,趴在桌上睡著了,畢竟昨夜她連連驚魂,又守了大半夜,耗心費神且又身倦,委實精疲力竭,不覺睡沉。
巽風因是習武之人,早在白樘咳嗽之時已經清醒,便出去吩咐曉晴拿水。
白樘翻身坐起,左右微一打量,又看見外頭雲鬟。
目光停滯,凝視片刻,白樘垂眸:“我……已經無礙了。且先回刑部罷。”便緩緩地站起身來。
誰知才往前一步,身形便晃了晃。
巽風忙攙扶住,太醫也攙著左手,勸道:“侍郎不要逞強,先……”
一句話尚未說完,便聽雲鬟輕聲道:“不要死……”
三個人微微愣怔,見雲鬟肩頭抖了抖,復叫道:“四爺、四爺別死!”聲音竟帶了哭腔。
第304章
正曉晴進來送水,見狀忙把杯子放下,上前扶著肩頭喚道:“主子?”
雲鬟通身一震,驀地爬了過來,睜大雙眼發怔。
曉晴問道:“主子是不是又做了噩夢?”
忽聽裡頭太醫笑道:“唉,謝推府也跟著守了一夜,正所謂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也很為侍郎擔憂啊。”
雲鬟驚疑轉頭,這才看見室內三人。
這會兒才總算清醒了,又忙站起身來,卻不知該上前還是如何。
直到白樘走了出來,看著她道:“謝推府一夜勞苦。我已無礙,先去了。”
雲鬟望著他平靜的臉色,忙舉手行禮,有些艱澀說道:“侍郎無礙就好,我送侍郎。”
白樘本要叫她留步,可看著她雙眸茫然,面頰上甚至被衣裳壓出的一道印子,便並未出聲。
雲鬟怕外頭風大,便叫稍等,頃刻曉晴取了件兒大氅來,便給白樘裹了,這本是她的衣裳,雖是加寬加長了的,白樘披著仍是見短了好些。
此刻天矇矇亮,一路送出了府中,白樘仍是騎馬,同巽風兩人離去。
太醫站在門口,笑對雲鬟道:“好歹白侍郎無事,我也鬆了口氣,該功成身退了,謝推府,您趁著還有點時間,也該好生歇息會兒,我便收拾收拾,先回世子府去了。”說著便入內去喚藥童,取那藥箱。
雲鬟正也要回府,誰知目光轉動間,卻怔住了。
卻見就在她身側左手邊兒的街上,有一人一馬,人在馬上,身形如劍筆挺。
在晨曦之中有些看不清臉色,但云鬟卻一眼就認出來者是何人。
正相看間,那人已經打馬來到了跟前兒,冷絕的眉眼越發清晰。
人卻仍是在馬上並未下來,只是居高臨下地望著雲鬟,道:“是白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