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正引卻頭也不回,面上怒恨之色竟壓不住。
這會兒再退已經晚了,雲鬟只得住腳,貼牆站住,舉手行禮。
沈正引走到她身邊兒,略停了停,轉頭相看,眼中透出些許譏誚之色。
他道:“你來做什麼?”
雲鬟道:“有事來尋尚書大人。”
沈正引道:“哦?是為了宮內的案子?”
雲鬟默然,心中卻有些微驚,沈正引道:“我提醒你一句,不要太信你們尚書大人了。留神會後悔莫及。”
雲鬟無話可答,沈正引復冷冷一笑,昂首自去。
見他離開,雲鬟才鬆了口氣,垂手抬頭,卻見前方門口,白樘仍站在彼端。
目光相對的剎那,雲鬟便瞧見在白樘的左邊臉頰上,隱約有幾道微紅地指痕。
即刻想到方才那一聲異樣響動,以及沈正引的反常,雲鬟心頭一跳。
白樘卻依舊從容,默默看她一眼,自回身進了房中。
巽風正也因發現了白樘的臉上……微微驚心,見如此,只得轉身過來,若無其事地迎了雲鬟:“你如何這會兒來了?”
雲鬟訥訥道:“我本是有些事要詢問尚書,誰知竟來的不巧……我、我不如先回去?”
巽風苦笑:“罷了,我也不懂是怎麼樣,你既然前來,必有要事,不必在意,豈不知四爺是個最公私分明的人。”
硬著頭皮進了公房,見白樘已經在桌後落座,除了面上的紅未曾消退,便如無事發生般。
雲鬟忍了心驚,行禮過後,謹慎說道:“我這番來,是想親問一問尚書大人,那夜宮內的詳細。”
白樘淡淡道:“我聽聖上說,你若是先我破案,便對你所犯之事既往不咎?”
雲鬟忐忑:“是。”
沉默片刻,白樘問道:“如今你可查到什麼了?”
雲鬟道:“尚無。”
皇帝那邊雖有供述,語焉不詳,王治跟內侍們所言,卻也未足全信。
且還有一件,趙莊雖死的蹊蹺,但他畢竟是當朝太子,故而屍身竟不許別人擅動,連季陶然也不過是趁著換殮服的時候,倉促借看了會兒而已,因此竟很難從屍首上得到線索。
白樘停了手上之事,忽道:“上回你跟我說的那些情形,我尚有些不解之處……”
上回雲鬟同他坦白,白樘被所感知到的“真相”驚震,雖面上仍看著尋常,心卻大亂,加上當時叫他最懸掛的一件事,便是趙黼是否會反叛,因此當先只問此事。
但是現在,他想知道更多。
白樘道:“在你所經歷的那些之中……眾人都是如何結局?我的意思是……聖上,靜王殿下,沈相爺,太子跟太子妃,皇太孫,你,還有……我。”
雲鬟朧忪。
忽然後悔這一次來到,站在他面前,就彷彿周身空空落落,無法遮掩,不能躲藏。
雲鬟勉強將自己所知朝中情形略說一遍。
白樘聽她說了趙世,趙穆,沈正引,以及早逝的趙莊夫婦,除了太子夫婦的遭遇不同,其他三位,倒也並無什麼大變。
白樘頷首,複道:“還有呢?”
雲鬟道:“我同尚書說過,命數並非一成不變,如今已經有好些事超出我所知……”
白樘卻看出她隱瞞之意:“你有些不便告訴我的?”
雲鬟屏息:“是。”
白樘道:“假如我想知道呢?”
雲鬟深深垂首,雙手交握用力,心底驀地閃過許多場景:江夏王府翼然亭內,季陶然身死當場,以及最後……微睜的雙眸中,是滿目通紅的火光。
隱隱戰慄,雲鬟紅著眼道:“請尚書恕罪。”
白樘打量眼前之人,緩緩說道:“從你極小的時候鄜州相見,以及此後跟你的種種,我總覺著,你對我極為不同,現在想想,只怕也是因前世之事?”
稍停,白樘的聲音很輕:“前世,我是不是……做過什麼?”
背後似有涼風吹過,雲鬟咬牙搖頭:“並沒有。”
第483章
白樘聽見她的回答,手在桌上一沉,此刻,竟又感覺到先前久違的惱怒——是那日她冥頑不靈,執意要辭官的那刻。
桌上的裂紋仍在,就如一道參差地電閃,映在他原本沉靜的眼底。
門外,入冬來的第一朵雪花,正飄然而至。
天南海北,遼國上京。
相比較帝京的初初飄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