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奔出景華廳,出王府大門的時候,謝府的馬車已經飛馳而去。
君生急急追了兩步,因過於倉皇,竟往前一個踉蹌,幾乎栽倒。
卻知道是再追不上的,正有些絕望,那馬車卻忽地停住了。
君生抬頭看見,眼中透出驚喜交加之色,復提一口氣奔上前去。
進了車內,卻見雲鬟靠車壁坐著,略低著頭。
君生仍整衣在她對面兒坐了,喘了口,道:“不是說……在裡頭歇息著麼?怎麼忽然就要走,也不叫人說一聲兒?我還當趕不上了呢。”
雲鬟也不答腔,似不曾聞聽。
君生本就心懷隱憂,此刻低頭打量,卻見雲鬟彷彿有些出神,又似悵然之色,他便悄然問道:“怎麼了?是不是有什麼事?”
雲鬟仍是默然不語,君生憂急起來,便傾身靠近:“到底怎麼了,你卻說一聲呢?”
略微遲疑,便覆上她的手。
輕輕一遮,幾乎彈開,原來掌心裡如握著一團冰,冷的叫他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君生震驚之餘,忽地又想起車內是有手爐的,忙又扭身去拿。
才把那雕花鏤空的紫金手爐翻出來,便聽雲鬟道:“先前我在暢音閣裡聽戲那一夜,到底發生了什麼?”
君生目光凝滯,手勢一停,卻仍若無其事地將手爐捧著,輕輕地塞在她的手中:“好端端地怎麼又提起這過去的事來了?”
雲鬟道:“你若還念我們相識一場,就不要再瞞我。”
目光相對,君生問道:“你並沒去歇息?是靜王妃跟你說什麼了?”
她未曾回答,卻如預設。
君生挑唇淺笑:“你何必聽她的話,橫豎已是過去的事,風平浪靜,怎麼又節外生枝?”他停了停,道:“不過,先前皇太孫在的時候,其實也曾問過我。”
雲鬟抬眸:“他問過?”
君生淡淡道:“他還問過樓裡的人呢,我知道,殿下必然是因為那夜白尚書也在的事惱怒了。”
心底驀地又出現那日趙黼挾怒找上刑部的情形,雲鬟竟有些眩暈,手爐傾斜,骨碌碌滾落在膝旁。
君生忙撿起來,重給她好生放在手中。
雲鬟不由自主地垂眸,盯著那手爐上的鏤空花紋。
心底明明滅滅,有諸般影像浮現。
時而是君生的聲音,婉轉唱道:無情有情,花陰月影。
時而是門內那端然而坐的人,宛若寒星般的目光陡然轉來。
可下一刻,卻又覺著鬱郁馥馥地馨香,帳影盪漾之中,昏昏沉沉,彷彿曾見……
手上一緊,幾乎要將這爐子捏碎,又像是要緊緊地貼著上面殘存僅有的一點溫。
雲鬟道:“那晚上,尚書……”
卻不等她說完,君生道:“你是不是想問,尚書那夜去你房中的事?”
他是神情不變,雲鬟卻覺著如在滾燙的鐵板上,隱隱惶恐。
君生道:“其實我不同你說,便是怕你多想、也怕你惱我……你放心,其實並沒有事,不過是尚書醉了,一時錯進了房罷了,我聽下人告訴後,便來請了尚書自回房了,又有什麼大礙。”
他停了停,又道:“上次皇太孫問過樓中管事,他可跟你提過?”
雲鬟不答只問:“尚書是進錯了房?”
薛君生點頭:“那夜尚書陪王爺吃酒,大約一時也動了興致,便醉了五六分,你也知道那樓裡的房間錯落,他一時失察了也是有的。”
雲鬟擰眉:“你切勿瞞我。”
君生道:“我為何要瞞你,何況白四爺的為人,難道你不清楚,難道還怕他會做出什麼有失體統的事來不成?”
雖然他如此說,雲鬟卻覺著胸口似有什麼堵著,忍不住低低地咳嗽了兩聲。
君生道:“你怎麼忽然問起這個來,果然是靜王妃跟你說的?她為何要提此事?”
許是馬車搖晃的厲害,那暈眩之感也越重了幾分。
雲鬟緩聲道:“有人告我女扮男裝,禍亂朝綱,王爺給壓了下來,王妃想給我說親。”
君生一句句聽著,先前還臉色如常,只是到了最後一句,卻遲疑問道:“說親?是……什麼人?”
雲鬟道:“他們說的是……”
那一個名字,卻彷彿一座山似的,怎地也說不出口。
彷彿就算是提一提,也算褻瀆。
君生原本聽她提“說親”,還有些狐疑不定,忽地見她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