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歌沒有睜開眼,只由不語扶著往前走,卻清晰地感受到有刺入血肉的目光落在她背後。風城啟難,你多年的願望一朝完成,卻為何還是這般不開心呢。是不是你終於發現,報了仇之後,你的心更空了?
自稱為孤久了,終有一天會真的孤獨罷。
她記得有天她問他:"阿蕭,你的心願是什麼?"
他撫著她的長髮,淡淡地說:"心願?帝王的心願不過是穩固江山,求國泰民安,邊疆無人敢犯。"
她笑:"阿蕭,我問的是你的心願。"
他不語,只拿了梳子給膝上的她梳頭。烏髮披散,婉伸郎膝。她笑著抬頭看他,卻看到他輕輕蠕動,卻未發出聲音的唇。
最後兩個字,是老去。
搖了搖頭,左楚歌睜開眼,讓不語扶起守幽,最後一次,輕輕地回頭看他。
少年的帝王,正深情地攬著皇后的腰,旁若無人地親吻著。周圍是忠心耿耿的侍從,有太監總管仇全、守衛白朮、還有他至親的弟弟啟月王爺,以及千萬名親兵。
是她多想了,這樣的他,怎麼會怕一個人老去。
所以阿蕭,我不用擔心你會一個人老去,而再賴在你身邊不走了對不對?你或許,是一直在容忍我,而不是,真的愛上我了罷。
楚歌進了鳳鸞車,終於卸下了滿身的堅持,昏在了隨她上來的不語懷裡。不語的眼淚一直往下掉,慌忙地朝外喊:"守幽,快回去,找江太醫去鳳鳴宮!"
守幽應了,深深地看了遠處的帝王一眼,足尖一點,使了輕功往太醫院趕去。
不語的聲音隔了車傳出來,不是很大,遠處風城啟難的身子卻是一僵,放開了雙頰微紅的皇后,接過仇全遞過來的帕子擦了嘴,重新坐進了龍車裡。
風城啟月的聲音淡淡地傳來,帶了些情緒地道:"既折花,莫誤花,傷花之心,損愛花之意。皇兄,臣弟近幾日想去宮中拜訪溫太妃,便請旨住了詠月宮可好?"
龍車內許久沒有動靜,皇后看著風城啟月的表情,溫婉一笑,道:"七王爺的請求本不無道理,只是詠月宮離後宮太近,怕是不宜長住。"
風城啟月一笑,手中的玉笛橫在了唇間,一曲「鳳凰于飛」高揚而出。半曲罷,淡淡地道:"枝上花,花下人,可憐顏色俱青春。昨日看花花灼灼, 今朝看花花欲落。太妃年老了,王兄如何能拒絕臣弟的孝敬之意,莫真待花落那天才悔恨沒有珍惜。"
半晌,龍車裡才淡淡地傳出了一聲:"準了。"
"謝皇兄。"風城啟月行了禮,帶著隨從修竹離開。
風城啟難抿了唇,眼神幽深地看著前方偌大的左府,哭嚎聲,殺戮之聲,彷彿不過是宮宴上的舞曲,是王位之下再平常不過的祭奠。
至於左楚歌,至於她。他的餘怒,一定要有人裡承擔是不是?他寵她三年,今日以後,便可以慢慢收回利息了罷。
隆嘉十二年秋,天子誅丞相左天清滿門,其女左楚歌雖受牽連,卻未得死刑。朝綱大整,先前左天清之黨羽全部離職問罪,換上帝王的心腹之人。旁落多年的王權,在此時終於全部收攏。
鳳鳴宮。
江太醫隔了帳簾吩咐醫女替楚歌包紮傷口,楚歌的臉色慘白,卻只咬了牙,不吭一聲。
不語和守幽守在床邊,看著一盆清水被染得血紅,忍不住都紅了眼眶。鳳鳴宮處於高地,宮外有吟花湖,所以是極好的地勢,不會陰冷,也不會過於炎熱。宮內更是金碧輝煌,諸多御賜的寶物。這些,都是王上對娘娘的寵愛,說專房之寵也不為過,怎的那帝王心,變得比天還難測。
"守幽。"楚歌啞著嗓子喚道:"你迴翔龍宮去罷,今後的日子,我照拂不了你,只怕我也不再能受你的照顧了。"
守幽跪在了楚歌的榻前,行了三叩大禮,堅定地道:"奴婢雖是王上指給娘娘的,但在娘娘身邊這麼久,定沒有再回王上身邊的道理。王上要如何,我都與不語一樣,陪著娘娘。"
楚歌的眼睛微紅,想起剛入宮時對守幽的防範,忍不住笑了,道:"果然是患難才見真情,守幽姑姑,楚歌錯了,你是我鳳鳴宮的人,沒有往外丟的道理。那麼,若有一日我必死,也請姑姑和不語,代替楚歌好好活。"
"娘娘,言語忌不敬、忌自毀、忌自低。"守幽嘆了口氣,像以前無數次那樣再次提醒道。
楚歌笑了笑,道:"我知錯了,守幽姑姑。"
不語的眼淚又開始掉了,看著楚歌背後層層的繃帶,有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