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返家的路上遇見了一個人。”
“是遇見了一個人,像是倒夜香的,身上有一股很濃的味道。我跌跌撞撞的從王舒家離開,就在快到我家小巷口的時候,不小心撞到了那個人身上。雖然酒醉,可還是聞見了他身上的那股問道,十分的沖鼻子。當時,我的腦袋就嗡了一下,人也清醒了幾分。我向他道歉,藉著月光,模模糊糊的瞧了一眼。我記得他的臉色很白,五官長得很開,是那種一看就孔武有力的男人,當下心裡一慌,還擔心他會尋我的麻煩。
結果,他人倒是很好,不僅沒有怪罪我,反而還讓我多加小心。再後來,我就回家了,外頭髮生的事情,是一概不知。等我被門外的吵鬧聲給驚醒過來,才知道紫玉尋了短見,且就在門外的那棵黑槐樹上。”
“紫玉死時,你當真一點異動都沒有聽見?”
“沒有!”王甫指了指自家的院子:“如意姑娘你看我家這院子的走向,因為是從整棟大宅裡割出來的,所以我家這宅子,並不是四四方方,週週正正的那種,反而是窄長的。前院,我都儘量保留了原本的一些東西,休息的地方,更靠裡頭。莫說是這種悄無聲息的尋死,就是大聲喧鬧,若是聲音小了,也不一定能聽得見。況且,當時的我,還是在酒醉的狀態。”
“按照常理,紫玉當時應該是在新房,就算要尋短見,直接在新房的橫樑上就可以,為什麼要跑到你家門前?這個問題,你想過嗎?”
刑如意原本以為王甫還要猶豫一下,誰知他竟當即點了頭,說:“我隱約知道一些,這也是後來王舒給我講的。他講,紫玉對他一直是存有恨意的。賓客散去後,他醉意濃濃的回到新房,誰知紫玉竟要行刺他。他下意識的奪了紫玉手中的兇器,還將她推倒在地,跟著……跟著與她洞房,再之後的事情,他就不記得了。
我猜測著,許是事情發生之後,紫玉她心中難過,這才從王舒家跑了出來,自然而然的就跑了我家門口。她或許是想要向我傾訴,或許是想要我保護她。可惜,我也酒醉在家,且大門緊閉,沒有絲毫反應。紫玉她,想是傷心難過之極,這才走了絕路。哦,對了,紫玉當時上吊用的是她的紅腰帶,那腰帶上,還繡著一直鴛鴦,且在鴛鴦中還隱藏著一個甫字。不過,王舒沒有看出來,衙門裡的人也沒有細查,我怕惹禍上身,也就給隱瞞了。”
刑如意點點頭,表示自個兒理解。
王甫又深深的嘆了口氣,將目光轉向門外,就好像是在看著門外的那棵黑槐:“剛剛如意姑娘問我,是否對於當年的那件事,當真放下了。我若說自己心中沒有絲毫芥蒂,那也是假話。我王甫,不是聖人,我只是個尋常的小老百姓,甚至我自認為自己的度量並不大。當年的事情,我之所以悶不吭聲,默默忍下,一方面是我不願意多事,惹更多的禍事上身,另外一方面,是我自小就跟在王舒身後,對他存有一些敬畏,打心眼裡不願意去招惹他。可怨恨,始終是有的。
我也曾想過報復,尤其在我的長子去後,在我看見那具埋在我家屋子底下的黑貓時,我真是殺了他的心都有。可就像小三說的,我或許還有那麼一些善良,還會忍不住為旁人考慮,所以直到現在,我還是什麼都沒有做。”
“我想我找到你影子的秘密了!”
“如意姑娘說什麼?”
“王叔您也是讀書人,可曾聽過心魔二字?”
“心魔?姑娘是說痴、嗔、貪那些東西嗎?”
刑如意點點頭:“仇恨心、貪念、妄念、執念、怨念這些都屬於心魔。心魔可以一直存在,也可以突然產生、可以隱匿、可以成長、可以吞噬人,也可以歷練人。多年前的那些事,王叔你看似都沒有追究,也看似都放下了,但是心魔一直都在,只是你把它藏的很好。直到你家的鎮宅石被王舒的孫子,也就是隔壁王成家的小兒子用童子尿給毀了,你的心魔徹底藏不住了。”
王甫被說中心事,一張老臉瞬間紅了。幸好,天黑,臉紅旁人也看不見。他輕聲的咳了咳,小聲的道:“的確!當我看見那硃砂繪的符咒被那孩子給毀了之後,當即這火就上來了。我心想著,多年前,你爺爺欺負到我門上也就算了,殺了我的孩子,詛咒我們全家,我也都不予追究。我家好不容易才安生幾年,你們竟又欺上門來,所以我恨的牙根兒癢癢,好幾次做夢都想殺了那個孩子,殺了他們全家。
可醒來,又把這種念頭給深深的壓在了心裡。因為我知道,殺人是要償命的。我家小三老實,如今也沒能成個親。我若是成了殺人犯,他這後半生又該如何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