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夫人就含笑看向南安侯,南安侯看向安老太太。安老太太這就不再數人,急急忙忙地喚邵氏和張氏:“媳婦,我們上船去。”
邵氏和張氏不敢怠慢模樣,一個叫著:“紫花,你在哪裡,”一個叫著:“畫羅,快來扶我。”兩個奶奶和老太太先上船去。
袁夫人和忠婆跟在後面。
南安侯走在最後,他在跳板前面徐徐轉身,面對送行的人把雙手略抱。江面春風把他花白鬍子拂動,老侯爺依然是筋骨清健,自己先滿意的不行。道一聲:“列位,我們這可就走了。”轉過身子一撩衣袍登上船頭。
跳板收起來,船緩緩離水,槳聲咿呀,好似奏起離人曲。而齊良恭四個人這才分別登上四條大船,將軍們威風凜然,士兵們刀槍林立,簇擁著袁夫人等人坐的那船在中間,今天順風,沒一會兒船就遠遠去了,只餘下一片帆影在江中。
看的人這才三三兩兩的議論著,道:“威風,”
“這竟然是兵船護送,”
“不是趕巧了遇上的?”
掌珠聽著這些話,和玉珠道別,坐到車裡。往外面找找方明珠,見她在春寒中縮頭勾頸,可能是僱的小轎來送行,她對著一頂小轎走去。
祖母的話湧上掌珠心頭。
……
那是昨天,掌珠正在家裡幫邵氏最後檢查一遍行李,老太太打發人來叫她。
掌珠正在煩,去的路上還暗想,有什麼話不能等明天碼頭上送行再說。家裡直到過年後才理出一個頭緒,又要打發邵氏走,掌珠腳都不沾地了,難免要怪老太太。
去到袁家,見老太太垂首沉思,掌珠又會錯了意,走過去道:“祖母是又不想去了是嗎?”安老太太一怔,見是掌珠,緩回面容,讓掌珠坐到身邊,就問她:“我走以後,你準備哪天分家?”
掌珠讓問得張口結舌,出其不意的想掩飾都跟不上,狼狽地說了實話:“就這個月。”她滿心裡好奇祖母是怎麼知道自己心思的,低聲問道:“我從沒有說過,祖母是怎麼知道的?”
“臥榻之側,豈容人酣睡?你當我真的老糊塗了?”安老太太淡淡,倒沒有責怪的意思。
祖孫靜靜坐了一會兒,掌珠把心裡的紛亂也理出章法,對祖母陪笑:“不是我才當家就不管他們,家裡現在好似重病的人,原先的根本都還沒有養好,經不起好幾個房頭的拖累。等養得好了,自然還照管他們。”
獨自對著祖母,掌珠也吐一吐委屈:“家人是逞臉子不服管的,賬目上是你要我要大家卷在一起要,混水都摸魚,錢上先不清楚,再就每房使幾個人,幾個大丫頭領月錢,幾個是小丫頭,又是一個不清楚。一會兒祖宗手裡的舊例,一會兒又是別人有的我也要有,祖母,不狠狠心把家分了,就永遠是筆糊塗賬目。”
“我叫你來,沒有勸阻的意思。”安老太太難得的對掌珠輕聲細語,老太太面容上透出毅然:“我要交待你的,就是你決定辦的事情,不管到什麼時候,遇到什麼境遇,全站直了,把腰桿子挺好。”
掌珠又是吃驚,又是意外,慢慢的感動上來。
她凝視著祖母面上的剛毅,想著祖母還是疼自己的,心由不得就軟下來,心底委屈就更想傾聽:“祖母,我也有我的難處啊。”
安老太太對她笑笑,自從掌珠成親後,這是老太太對她不多的單獨一笑,掌珠屏氣凝神:“祖母,您有話只管說。”
“你呀,就是佔住太聰明。聰明不是壞事,可聰明過了,聰明得別人想什麼,你全知道,別人還沒說,你全知道,這還有什麼意思?這過日子,就是你的心思我猜測猜測,我的心思你揣摩揣摩。你事事全把別人想到前頭,別人能不說你厲害?這世上的人,誰願意和厲害人相處呢?”
老太太和顏悅色,掌珠也就聽進去,就在這一天覺得祖母說的處處道理。
“都想當厲害的人,但都想和好性子的人相處。為什麼呢,你太厲害了,厲害在表面上,沒的先讓人怕,有什麼東西,你可就忽略了。”安老太太對著窗外新發柳葉,似在對掌珠說話,又似在自言自語。
掌珠矇住。
反覆想著祖母說的,都想當厲害的人,又都想和好性子的人相處這話,越咀嚼越有滋味,竟然是她從沒有想過的一句話。
“大風起兮雲飛揚,拔山蓋世就沒有錯。但這尋尋常常的過日子,還是心思好一些,寬一些的好。這一點上,你不如寶珠,就是玉珠都比你強。不過唉,你現在是騎虎難下,當斷則斷也不失是個辦法。接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