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理直氣壯的,袁訓笑容加深,隨笑容出來一大堆嘲弄。
“夫子?”忠毅侯口吻閒閒又涼涼。
張大學士惱怒地答應:“有話快說,我看你還能說出什麼來!”
一道寒冰似的眸光過來,後面是冰雪似的言語。
“夫子,你掛念女兒,把公事也抬出來壓我?那你仔細回想回想,黃家女兒碰死在太子府門的時候,你為什麼不主持公道,卻變著法子往我女兒頭上安罪名?”
這個季節,水邊有秋風。在忠毅侯的話出來以後,秋風瑟瑟對著張大學士捲去。好似天地間所有的秋風,全在這一刻到大學士心中。
張大學士瞬間成了破舊衣裳,千百個洞,萬兆個孔,讓颳了一個透心涼。
理直氣壯早就烏有,滿腹尋理直氣壯的詩書權謀也一起消失。留下的,只有心寒心寒和心寒。
後悔這個東西,對於張大學士這樣的人,不是輕易能上來的。大學士就只抱著寒風,簇擁著寒風,在寒風中無話可回。
“你女兒是千金,我女兒難道就不是?你女兒這會子全無事情,還把你急的幾天沒睡好。我女兒那會兒頗受驚嚇,還要聽別人落井下石的閒話,還要受到你沒完沒了的猜測和責難。我有跟你似的,到處亂怪人嗎?”
刀刻斧雕似的鄙夷,深深刻在忠毅侯話裡。張大學士心頭猛地一痛,面色又瞬間灰白。
袁訓瞅瞅他不是一口氣上不來,又是幾句話甩出來:“你女兒受謀害的那一年,她總是已經成人。我女兒到今天,還不到十三歲。大學士,你當夫子的人,謀斷應該有,但立身人品,難道不也應該有嗎?正月裡黃家女兒碰死,你為難我女兒,如今你想想,您這事情做的對嗎?”
袖子一拂:“我女兒可比你女兒金貴!”昂然走開。
在他負氣的背影后面,巨石般的話砸得張大學士動彈不得,原地呆若木雞。嘴裡吃吃的,不知道是解釋還是嗓子裡梗住格格作響,但秋風一起,他自己也聽不出來說的是什麼。
只知道心頭山崩海嘯般有話,但出來一句,覺得站不住腳根。再出來一句,又覺得站不住腳根。最後,還是不說也罷。
腦海裡已糊塗了,別人的女兒,自家的女兒,混成一團,讓張大學士更是無所適從。
袁訓走到準備食物的寶珠身邊。附耳上來:“留神大學士,我氣不過,還是把話說給他聽了,還真擔心他讓我氣死過去。”
寶珠流露出又愛又憐,手中恰好是個能吃的食材,收藏得好不用洗,撕下一塊往袁訓嘴裡一塞:“我看著他,你去陪孩子們玩吧。看看他們,”
兩個人看過去,一起哈哈大笑起來。
元皓跟蕭戰爭奪一大把子草,元皓跳腳:“這是我的。”蕭戰不鬆手:“你已經有一堆,這一把子給我吧。”
表弟鼓著腮幫子,表哥是堆笑,但手上半點兒不松。地上分明還有草,但他們爭上這一把子,對別的看也不看。
見到的人不止寶珠和袁訓,都對他們在笑。
寶珠在袁訓背上輕推:“去玩會兒吧,別再想生氣的事情。孩子們有你這樣的爹爹,沒有事情能讓他們怕。”
把袁訓打發走,寶珠說話算話的盯著張大學士,但她面上也有了氣怒。
她和袁訓是一樣的心思,想想張大學士聽到邳先生說秘辛時的怒髮衝冠,一樣的鄙夷夫子你難道忘記,正月裡你是怎麼欺負自家的小加壽?
以黃家女兒罪官之女的身份,本不應該讓她去見太子。但加壽要是攔下她,她的死,加壽更說不清楚。就是後來是太子把黃家攆出去,這位夫子不還是盤問半天壽姐兒說的什麼話,壽姐兒有沒有這樣,壽姐兒有沒有那樣……袁訓壓在心裡,寶珠也壓在心裡。
看人笑話雖然不對,但怨氣引動不能剋制。寶珠默默的氣上一會兒才過得來。
張大學士的家人發現大學士氣色不好,請他去搭好的帳篷裡歇息。熱水開了,寶珠打發人送去一壺熱茶,視線裡見不到大學士,就專心做飯。
不時看看孩子們,寶珠慢慢的好過來。
……
草全割下來,露出貼地的草根和地面。梁山老王用個樹枝子劃地方,太子、鎮南老王和袁訓帶著孩子們,用割下來的草堆出大片小塊的地方。
玉珠看不懂,問常伏霖:“這是什麼玩的?”常伏霖還沒有回答,好孩子走來,小嘴兒一噘:“姨丈也在幫忙,父親母親卻乾站著?”
把父母親推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