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開門的照常開門。這大門才開啟,就見一個人自雪地裡姍姍然行來。看門人哈腰寒暄:“姨太太早啊。”
方姨媽慌慌張張地走來,像是急著出門。可到了門首,又手扶門邊,在門內站住。看門人見她不住對外張望,就問:“姨太太在等什麼人?”
“啊,”方姨媽心不在蔫。看門人就不管她,先去掃地做事。整整一個早上,方姨媽倚門相望,看來看去看不到人上門,就在心中抱怨,這該死的餘家,既然相中寶珠四姑娘,怎麼不早些來提親。
提親的,你快些來呀。
第四十章厲害
方姨媽奇奇怪怪的,就有人去回安老太太。安老太太也猜不到她葫蘆裡賣什麼藥,就對梅英道:“橫豎是為了進京,才鬧出這些笑話。反正我是看笑話的,不管她們怎麼折騰。”
梅英就笑:“老太太憐貧惜老的,才願意帶著她們母女進京。要依著我說呀,方姨太太和表姑娘就進了京,也未必尋到好人家。京裡侯府往來的人,哪能看得上?”
安老太太就嘆氣:“怪可憐的,她死了丈夫,我家也沒男丁,論起來,是同病相憐。我一年到頭怪悶的,有她在倒開心不少,雖然添氣,也是她沒見世面的原因,我就帶上吧,你說的也對,就去了,人家也相不中。既然相不中,何必不給她一個盼頭?僥倖能有一家成就好事,也是我的一件功德。”
“老太太呀,是最心善的人。”梅英這樣說,又勸著安老太太又吃一碗粥,移到暖閣裡去暖和。
雪到上午時,就大如柳絮。北風迅急,又急如彈子。方姨媽在門外凍了又凍,弄得看門人索性不再管她,由著她凍去。
反正生了病,就不再上趕著找北風去喝雪。
這一天,進進出出的除了安家自己人,還有幾家無關要緊的。方姨媽盼的人,可是蹤影全無。
晚上她回房,要熱水燙腳,把餘家咒罵無數遍,什麼無義的強盜,忘恩的賊子,哄騙人的壞蛋,長不成的行子,所有能想到的罵人詞彙,皆從嘴裡過了一趟,才悻悻然去睡。
她怪異的行止,各房丫頭自然回去學話。寶珠倒猜出來原因,又好氣又好笑,對於這對母女行事總不走正常道路無奈何,只能小心防備就是。
接下來的幾天,方姨媽見天如此,一大早匆匆用過早飯,就跑到大門上盯著。頭一天死盯著外面不轉眼珠子,把自己累得慌。第二天就來回的走動,走來走去的範圍,視線總離不開大門。
家裡人都猜測方姨媽在等親戚?方氏的親戚,方姨媽一個也不想見。就只能是邵氏的親戚。管事的已去了兩個問二奶奶邵氏:“年下如有親戚上門,請奶奶早對我們吩咐,住處也好,茶飯也好,侍候的人也好,都可以早作準備。”
邵氏也糊塗:“並沒有收到家信,我是不知道的。”私下裡,邵氏就問方姨媽:“是家裡大哥大嫂要來作客?”
一般來說,邵家大爺大奶奶這輩子也不想上安家的門。當年他們主張邵氏帶著嫁妝再蘸,行事不機密,安老太太得知後去鬧了一回,罵得邵家大爺幾天不敢回家,兩家的仇怨就算結下。
方姨媽含糊地回:“沒有的事。”依就去大門上守著,要不然,就在大門內幾十步內散步。大雪飛舞,北風從門內倒灌,倒是一個穿堂風。沒有幾天,方姨媽手上作癢,起了幾塊小小的凍瘡。
而餘家,還是沓無音信。
方姨媽沒有辦法,就去見寶珠。這一次言詞卑下,就差泣淚傾訴:“老太太已經吩咐人,為姑娘們打首飾做行裝,又有管家帶著人檢查車輛,又看騾馬,這行程的事就算定下。可是明珠去的事,老太太還是沒個準話,四姑娘你生下來就聰明,與別人不同,你既許給我,自然是有招兒的。”
寶珠笑謔:“這生下來就聰明,是怎麼看出來的?是哭的比別人響,還是吃的比別人不同?”
方姨媽知道她打趣自己,苦笑道:“進京的日子,我託人打聽過,那信裡寫的日子是臘月初二動身,”
她能打聽出來的事,寶珠自然也能知道。就故意裝作才知道,思忖道:“臘月初二往京裡去?就算路好走,也有些趕吧。”
“人家這是體貼,”
寶珠故作驚奇:“體貼在哪裡?”
“這不是……老太太卡著日子進京,一進京就是過年,過三十,過初一,走親戚拜舊友,好不熱鬧。過年前到京,好是好了,可親戚朋友如何有空,人家總要過年攢年菜,送年禮兒灑掃祠堂,老太太豈不冷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