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個嗓音稚氣中帶著沉穩,不緊不慢地道:“是小討喜吵醒的。”
“是大弟是大弟就是大弟鎮哥。”
“靜姝啊,你是個姑娘,還名叫小討喜,不要總和弟弟吵架。”太后慢條斯理的嗓音最後一個出來。皇帝認真聽一聽,前幾天那隨時流露的悲痛已平穩許多。
進來,見太后蒼老依就,但神色裡那痛的讓人不敢多看一眼不再出現。皇帝寬心上來,再看太后面前擺著好幾個小木床,應是執瑜執璞、香姐兒和加福的孩子。
梁山王府的長孫女蕭靜姝扒著小木床,正和同胞弟弟蕭鎮幹仗,一定指責是他吵醒弟弟們。太后對著皇帝抱怨:“我這黑加福卻是戰哥脾氣,沒事兒就混賴弟弟。”
對蕭鎮招手:“到我這裡來,別和大姐爭吵,大姐是大姐,你得讓著她。”
指給皇帝看,太后滿意地道:“可我們鎮哥呢,卻是加福的性子,我們很會讓著姐姐。”
蕭靜姝給弟弟一個大鬼臉兒,動腦袋吐舌頭抬手臂擰面龐熱烈無比。蕭鎮僅抬抬眼角翻一翻,小身子一動也不動。
這殿中半點兒不會寂寞,幾個孩子比著哭,太后也沒功夫多傷悲。皇帝更把官員們彈劾太后出宮不放心上,認為他做的沒錯。
他只留神看太后,太后也打量他,也怕他再次悲傷到生病。這一看,看出皇帝猶有餘怒,太后讓奶媽把孩子們抱出去哄,對淑太妃使個眼色,她和袁夫人退出去。
殿中只有母子相對,太后自以為知道皇帝心事,關切地道:“你聽我的,執瑜已經前程遠大,你不要為了我,還為他上心。”
“什麼?”皇帝初聽有些懵懂。
太后板起臉:“你當我一句也聽不到不成?我都知道了。百官們擔心你封執瑜當郡王。以我來看,他也不夠資格。”
皇帝沉吟:“資格這話,倒是夠了。我要郡王是忠心,不是一定上天摘日入海斬蛟。再說執瑜也頗有能耐。”
太后眯了眯眼:“那就好那就好,正因為瑜哥璞哥都有能耐,所以呢,你得答應我,”
“母后請說。”
“外面的閒言真真可笑,說什麼孩子們出息,是我的招數。”
皇帝沉下臉:“瞎了眼的人說話,母后不必聽。”
“我不聽,我也不為他們避嫌,但我呢,還是想對你說,孩子們我都放心,他們的前程慢慢來吧。有我在一天,國公世子就很好。忠毅侯雖沒有對我說過,我也知道他有擔心,乖寶沒有爵位,不是你想不到,是忠毅侯一定不肯。我們乖寶如今大了,也說了,他的前程他自己掙……”
皇帝眼眶又有溼潤。
“答應我吧,別再為袁家添你和大臣們之間的煩惱。”太后的眸光慢慢凝住,微微的有了一層笑容:“太上皇不在了,沒有人為你分擔煩惱,我呢,也分擔不了。老臣們有時候可恨吶,他們仗著老臣說話肆意的多,沒的惹你生氣。孩子們前程自己掙吧,你別再照管。倒是來看看我這個香爐怎麼樣?”
扶上皇帝走到窗前,指一個白玉香爐給他看:“這是瑜哥弄來的,這上面的前人詩句,太上皇生前最愛,瑜哥說拿這個燒香,太上皇收到更增喜歡,也說明我心裡有他。我哪裡能忘記他,一早一晚給他燒香,中午我也想燒,孩子們太吵吵。三天裡,我進宮去,在靈柩前和他說說話兒,對他說不是我不住在宮裡陪他,是到處都有他……”
太后的眼神淒涼出來,皇帝並不情願她時常這樣,打迭話準備來勸,大嗓門兒又出來。
“太后太后,大弟把水壇踢倒了,水出來了,把早上澆過的花兒淹了水,”蕭靜姝又哇啦哇啦出來。
蕭鎮依然不疾不徐:“是你追我,我才踢倒水壇。”
“是你不聽我的話,我才追你。”
太后忙看過去,抱怨連天:“靜姝,你的話太多,你也忒淘氣。”
對皇帝無奈:“她還有點兒似元皓,說話也是飛快。你聽聽,一會兒不和弟弟爭風就不行。”
“太后太后,大弟又淘氣了……”
“來了,都到我這裡來,一會兒不看著你們就是不行。”太后氣呼呼上來。
……
殿外,蕭靜姝在袁國夫人身邊走著,問她:“還要說嗎?”
廊下,有個能看到太后的宮人對袁國夫人打個手勢,袁國夫人會意,對蕭靜姝低聲道:“這會兒不用說了,等會兒再要說,曾祖母告訴你。”
蕭靜姝點動小腦袋,軟軟的答應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