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許……”袁懷璞說出兩個字,也往旁邊一倒,呼呼入睡。
寶珠都打了盹兒,讓袁訓一聲笑驚醒。見袁訓把兒子們一個一個抱著放到床裡,寶珠睡夢朦朧的嘻嘻:“終於熬睡了?我也困得不行,什麼時辰了?”
“三更一刻,”袁訓溫柔的嗓音又讚賞又心疼又無奈。這兩小子為看住他們的營盤,他們滾出來的地界兒,一直和父親相對到現在,也到支撐不住的時候。
寶珠放下心,身子往下一滑:“我睡了……。對不住……你吩咐明天去祭奠,得早起,把孩子們抱到小床去,你也就安生睡。”
床是足夠大,但睡著香姐兒,睡著袁懷瑜,睡著袁懷璞,再睡袁訓就憋屈的慌。
“難得和孩子們一起睡,難得,”袁訓柔和的拒絕,給小小子們掖著裡面的被角。看著他們和自己相似的鼻子眼睛,看著他們肥頭大耳,強烈的父愛湧上心頭,俯身在長子額角親了親,袁懷瑜睡得香甜,毫不介意。
又向袁懷璞胖臉上親親,親出一個笑渦來。
淡黃燭光把一家人並排睡耀上一層光暈,對長久在外的人來說,這是勝過蓬萊仙境的好景緻。
剛才是讓小小們看著不許上床,現在是袁訓自己情願在床前坐著,久久的看著妻子孩子們睡姿,深深印在腦海中。
……
熙熙攘攘地大街上,開道的人走過去,後面簇擁的十數馬上,當先一人黑麵大臉,銅鈴大眼。
有人議論:“這是哪位?國公府裡沒有這樣的人。”
“梁山王的兒子,小王爺,來看國公的。”
明天就過年,賣年貨的把街佔據一半,小王爺馬行中間,能聽到說話聲,更把精神頭兒提起,擺出英武不凡氣勢,殺氣騰騰都出來。
也有人喝彩:“好勁頭兒,”
也有人道:“生得不好,”
蕭觀從不生氣,反而更瞪掃帚眉。懂什麼?爺爺我這叫生得好!男人可不就這模樣。
“哎,後面的生得好,”
“您是外路來的吧?那幾位是袁家將軍,國公府的公子們,自然是生得好,”
袁訓和龍家兄弟昂首挺胸在後面。
小小子們在父親身前。
得過國公教導,出府門見到有外人,更直脖子鼓胸脯兒,小臉兒沉著,這叫肅穆大氣,小小冠服陪襯得金鑲玉般,目不斜視,神氣活現。
博得一片喝彩聲:“小將軍們威風!”
後面有此許的亂。“國公,您老好不好?”
輔國公睡在擔架上面,世子龍懷城和國公夫人騎在馬上,一左一右的陪著。雪花不住,片片如絮,擔架上面支了個篷子,跟個小帳篷似的,聽到呼聲,國公讓去了篷子。
滿面笑容的抬高手臂:“鄉鄰們好,辦的什麼年貨?”
老侯和兒子們在馬上微笑,老侯撫須感嘆:“此處應有詩,國公抱痾守城,大同堅不可破。”對兒子們擺擺臉色:“你們十分窩囊,為父顏面盡失。”
韓三老爺把身子在馬上縮縮,向韓世拓悄聲:“比我英勇得多呢,我縮縮腦袋,別讓老侯把我也罵進去。”
在他們後面,家人挑著香燭紙錢,雪色銀白一串串堆滿籮筐。
天在雪中,微微的灰白。像極英雄埋骨,義高雲天。像極祭奠的好日子。
今天大年三十,輔國公、昭勇將軍府、全城官員、全城鄉紳,聯合往城外祭奠大同兩次遭劫難,一次城亂,一次守城的苦難日子,和死去的人。
……
衰草瑟瑟在積雪中冒頭,灰暗的落林沒有因忽然出現的人就生光輝,還是寂寞無主,亂風嗚咽。
這不是遊春盛景,這是緬懷英勇。來人不是黑就是白,再不然深深淺淺的灰與藍,青色夾在裡面,都是份好顏色。
常年的戰亂,無人認領的亡故很多,不知哪一年開始,在這裡建高臺,高臺下為埋骨處,都叫它望鄉臺。
小王爺當仁不讓,以他為首。府尹大人在他左側,龍懷城在他右側,陪他登臺,向遠方深深三拜,袖子裡取出一篇祭文。
“嗚呼哀載,憤無辜有戰火,悲壯士之無歸。怒狼囂之猖狂,恨碧血染青山……”
聽的人泣淚交加,袁懷瑜袁懷璞也受感染,小手按在小木刀和彈弓上,虎視眈眈氣勢洶洶,像隨時要去上陣殺敵。
他們站在父親腳下,袁訓不時看他們怕不怕風寒,就見到小老虎們筆直挺立,不由得欣慰上來。
兒子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