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為什麼要重畫一個死人的刺青?”櫟容熟練的用殮布掩住安樂侯敞露的身體,麻利的替他穿上象徵侯爵的華麗官服,“衣裳貴重,可惜,在陰曹地府裡也沒什麼區別。”
櫟容擦淨雙手,面容比進漢源閣前蒼白了些,她和薛燦急急進鷹都,午飯還沒吃就被帶進太保府,一忙好幾個時辰,外頭,怕是天都黑了。櫟容按了按餓癟的肚子,戚太保該是不會留自己用飯,紫金苑裡,薛燦早就吃飽喝足睡下了吧。
走出漢源閣,戌時都已經過了。櫟容悵然望天,揉著肚子搖著頭。
——“你要不急著回去。”關懸鏡溫雅道,“我帶你…去吃些東西。奔波了幾天,連口熱湯都沒喝上吧。”
“薛家鉅富,會虧待我?”櫟容故意把那對烏金代鉤露出來,“天天大魚大肉,我可是撐著肚子來的鷹都。”嘴裡說著,肚子不爭氣的叫了聲,櫟容紅下臉,扭頭道,“可這也餓了太久…吃再多,也不頂用吶。”
“薛燦一定備著好菜等我。”櫟容死撐,“你這頓,留著下回。”
關懸鏡低笑了聲,“來日方長,留著就留著。我送你回紫金苑。”
長街漫漫,關懸鏡不緊不慢的趕著馬車,櫟容挑起車簾,好奇的看著戌時還人頭攢動的鷹都城,“皇城的人,晚上都不睡麼?街上還這麼熱鬧?”
“鷹都有夜集,和白天一樣。”關懸鏡輕輕揮鞭,不時扭頭去看櫟容,“要不是你急著去見薛小侯爺,我帶你還有的逛。”
紫金苑外,櫟容急急跳下馬車,頭也不回直就進苑門,關懸鏡流連轉身,忽的喊住小跑的櫟容,“櫟姑娘。”
櫟容聞聲頓住,想了想還是轉過身去。
——“湘南,你爹失蹤的案子。”關懸鏡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會突然用這事喚住櫟容,有那麼一刻,大腦不聽使喚了似的,只想櫟容為自己駐足,哪怕片刻,“我在卷宗裡見過。”
“大理寺多的是破不了的懸案,殺安樂侯的兇手都抓不到,陽城櫟老三,關少卿能給我一個交代?”櫟容面色驀然黯淡。
“我欠你的人情,一定會還。”關懸鏡高聲道,“紫金苑要是沒有熱菜備著,青陽門第七戶,硃色門,青磚瓦,我隨時恭候。”
——“名字太長,記不住。”櫟容背過身,揚臂對關懸鏡揮了揮。
紫金苑的大宅門從裡頭緩緩推開,櫟容閃身進去,只留給關懸鏡一個秀麗的背影。
宅門轟隆關上,關懸鏡翻上白蹄烏,駕的一聲才要起步,眼神愣在了馬脖拴著的錦袋上,自己和櫟容聊的投入,倒忘了把賠罪的禮物給她…想著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才見櫟容,關懸鏡有些懊惱的撣了撣自己的衣袖,衣袖揮開,關懸鏡對著皎潔的月色定住了眼神。
少卿官服是青綠色,自己平日喜好潔淨,家中老奴每天備下的都是洗淨撫平的衣服…今天又沒做別的什麼,怎麼…衣袖上…關懸鏡摸出火摺子,擦亮湊近了些——衣袖上,是一塊指甲大小的淺色痕跡。痕跡淺淡,尋常人也不會覺察,但他是大理寺少卿,任何蛛絲馬跡都逃不過眼的關少卿。
關懸鏡用指肚擦了擦,又探到鼻尖輕嗅著,一股清淡的脂粉幽味縈縈漾起,混雜著女子肌膚體香,竟是他從沒感受過的奇特味道。
關懸鏡長到這麼大,不近女色也是大理寺出了名的,自己身上,怎麼會沾上女子的脂粉…
——漢源閣裡,櫟容流下汗珠…自己箭步上前,用衣袖…就是這隻衣袖…關懸鏡虎軀一頓,不自覺的又把袖口抬高了些。這隻衣袖,擦過櫟容的臉。
可櫟容明明不施脂粉,清水素顏…關懸鏡腦中如被打了一擊悶棍——甘泉邊,他第一眼見到櫟容,她面容明明俏麗得勝過泉邊其他的女子,偏偏一道粗重的疤痕,破了天生的美相…
櫟容妙手,能白骨復容,描如生人…如果要給自己一張破相的臉,也是輕而易舉的事,還可以做得極其精妙,就和生來長在臉上一般。
——櫟容…櫟容…關懸鏡一遍遍念著她的名字,花容月貌,是為櫟容,她明明人如其名,卻為入殮的營生,甘願用一張鬼面示人。
關懸鏡撫著指肚,輕握手心,他望著緊閉的紫金苑門,許久都沒有離開。
第31章 訴衷腸
她明明人如其名,卻為入殮的營生,甘願用一張鬼面示人。
關懸鏡撫著指肚,輕握手心,他望著緊閉的紫金苑門,許久都沒有離開。
紫金苑
候著的小婢把櫟容請進苑裡,戌時已過,偌大的紫金